徐南岱和四喜刚刚走到一个偏僻的门口,突然间天空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一般,倾盆大雨如注而下。
这突如其来的暴雨让两人猝不及防,她们只能紧紧贴着屋檐下狭窄的空间躲避雨水。
狂风夹带着暴雨,无情地拍打在他们身上,不一会儿功夫,两人的衣服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打湿了,显得十分狼狈不堪,但又无计可施。
等待的时候实在太过无聊,徐南岱只好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里似乎是一座官府衙门专门用来落马的侧门。
尽管此时正遭受着暴雨的侵袭,仍然有许多官员打着雨伞忙碌地进进出出。
就在这时,只见远处一辆双轮马车飞驰而来,速度极快,最后稳稳地停在了她们面前,差点就溅了她们一身泥点。
一位身着小厮服饰的少年,动作敏捷地从车上一跃而下,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出一种官宦人家下人才会有的独特气派。
只见他手持两把雨伞,其中一把撑开举过头顶,为自己遮风挡雨;而另一把,则被紧紧地夹在腋下。
当他看到徐南岱的时候,不禁怔愣了片刻,脸上随即浮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这让一旁的徐南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小厮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站在旁边的四喜更是对这位不速之客一无所知,她的目光在徐南岱和小厮之间来回游移,试图弄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
经过一番短暂的对视之后,那位少年似乎思考了许久,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急匆匆地转身走进了府衙的内院。
徐南岱原本以为,刚才那个小厮可能是认错了人,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然而,没过多久,那位小厮就再次出现了。这次,他领着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走了出来。男子身穿一件圆领宽袖襕衫,深色的衣襟边缘与浅色的衣身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格外雅致。
此时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男子的面容被雨伞遮住,无法看清真实容貌。只能感觉到他脚步匆忙,仿佛在生闷气一般,甚至没有在徐南岱面前做任何停留。
不过,跟在他身后的那位小厮却频频回头张望,目光在徐南岱和自家主子身上来回扫视,透露出一股别样的意味。
就在青衣男子即将登上马车之际,他突然停下来,身形一顿,并未回头,而是用一种严厉且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上车!”
话音刚落,只见他一个闪身,动作敏捷地钻进了车厢内。
徐南岱和四喜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小厮见状,赶忙劝解道:“林姑娘,这雨势如此凶猛。您还是快些与我家爷一同进到马车里吧,也好避避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在车里详谈。”
“你认识我?”徐南岱疑惑地问道。
“姑娘真是说笑了,小的怎么可能不认识您呢?您是林萧悠,林姑娘啊。”
小厮满脸笑容,语气十分恭敬地回答道。
说话间,又一阵疾风骤雨袭来,地面泛起层层白烟。雨势愈发汹涌澎湃,像是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淹没一般。
如此恶劣的天气,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四喜为了护住她,半边身子早已被雨水湿透。
徐南岱见状,心中有些不忍,也不再犹豫,伸手接过小厮手中的雨伞,借着它的遮蔽,迅速钻进车厢,坐在了青衣男子的斜对面,刻意避开与他的视线直接相对。
四喜犹豫片刻,见徐楠岱已经上车,便也跟着钻进了车厢。
虽然车厢空间狭小,但她仍紧挨在徐南岱身侧。
徐南岱出于好奇,这才仔细打量起对面的男子来。
只见他面庞俊逸如冠玉,唇色红润若涂脂,鼻梁高挺似悬胆,剑眉星目,面如刀削,当真是一个俊美无俦的翩翩佳公子。
只是那张紧抿的薄唇和冷硬的眼神,让人感觉他仿佛是一座难以融化的冰山,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时,男人突然开口问道:“住哪?”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但其中却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徐南岱料想,这么大的雨,国公府的车夫也不是傻的,定然知道要转去悦来茶庄寻人。
“公子,将我们送至悦来茶庄即可。”
男人听到她的回答,面色更加阴沉,原本挺直的背脊突然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凑近了直视她。
声音却低沉得几乎要结冰:“我问你住哪?”
徐南岱都要怀疑,原主林萧悠是不是跟面前的男子借了钱。
四喜在旁,敏锐地捕捉到了男人的身份,她压低声音在徐南岱耳畔轻声说道:“小姐,此人乃是韩公子,就是同您解除婚约的韩彦卿啊!”
徐南岱听闻此言,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原着中的情节以及周围人时常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顿时恍然大悟,懊恼之情涌上心头。
她暗自思忖:这桩婚事退得真是妙极!
四喜眼见此景,急忙插嘴道:“韩公子,我家小姐如今暂时借宿于国公府,烦请您将我们送到角门即可。”
男人听闻“国公府”三个字,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之色,显然他对于徐南岱姨母的身份早已心知肚明。
他转头望向车窗外的小厮,语气冷淡地下达命令:“冬青,前往国公府。”
随着车帘缓缓落下,车厢内部宛如一个封闭的世界。
马车开始缓缓前行,徐南岱侧过脸去,刻意避开男人的视线。
男人见她变得沉默寡言,犹如锯掉嘴巴的葫芦一般,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他坐直身子,双臂紧抱胸前,目光紧锁徐南岱:“林萧悠,你为何总是如此任性妄为?上京这地方人多繁杂,这么大的雨,你竟敢只带着小丫鬟就来堵我,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四喜见到这个状况,急忙替徐南岱解释道:“韩公子,您可真是误会了呀!我们本是同林老爷有约,但是他突然间有事情需要处理……”
可是,韩彦卿却挥手打断了她的话语:“不用再为她找借口了。”
四喜不禁有些气愤,直截了当地说道:“韩公子啊,您这次真的是误会大了哦!在上京的路途之中,我们小姐突然遭遇了一场暴雨,导致马车失去控制,不慎落入水中。等小姐苏醒过来之后,就已经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啦。经过一个多月的静心调养,身体才慢慢好起来,我们并没有想要和您纠缠不清的意思哟。”
“呵呵,失忆?”
韩彦卿听完这番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
只见他颤抖着伸出那纤细得如同白玉般的手指,紧紧捏住自己的眉心,仿佛正在竭尽全力地压抑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怒火。
徐南岱目睹着他的举动,心中猛地一沉,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
她的脑海里迅速闪过李恻的身影,曾经某个特定瞬间的场景如电影画面般重新浮现于眼前。
“徐南岱,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蛮不讲理啊!”
李恻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恼怒,他皱紧了眉头,手指轻触着眉心,似乎正在承受某种痛苦的折磨。
“林萧悠,我早就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韩家和林家的婚约早就是过去式了,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固执呢?”
李恻是不是也和面前的韩彦卿一样,把她当成一个胡搅蛮缠、死缠烂打的包袱?难道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所以李恻才会离开她吗?一想到这里,徐南岱的脑袋就像是被熊熊烈火烧灼一般,疼痛欲裂,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撕碎开来。
她还清晰地记得,曾经在灿烂的星空中,李恻亲口对她许下过诺言:“我会永远爱你。”
可是现在,那些山盟海誓都如同泡沫一般烟消云散。
“林萧悠,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你从来都不是我心仪的那个人。”对面的男人说话毫不留情,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刺痛着她的心。
徐南岱脑海中的幻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仿佛一幅生动的画卷展现在眼前。
那是韩彦卿和林萧悠小时候相处的场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怀揣着满心欢喜,而那个男孩也曾经对她呵护备至。
他们之间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约定,她一心等待着能够嫁给他,然而,最终他却辜负了她,就如同李恻辜负了她一样。
徐南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股窒息的感觉如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
原来的主人林萧悠,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选择了绝望。那种绝望,就像是徐南岱义无反顾地踏入那台充满未知数的时空仪一般决绝。而现在,她拥有了林萧悠的整个生命。
此刻,徐南岱迅速将头偏向一侧,想要避开对面那道审视的目光。
但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她的逃避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泪水不受控制地悄然滑落,一滴滴落在已经被雨水浸湿的裙摆上,形成一道道淡淡的泪痕。
徐南岱努力想要擦拭掉这些泪水,可它们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出。
她觉得既委屈又丢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如此不争气地哭泣。
徐南岱和林萧悠都被命运逼至绝境,为什么?凭什么?
她不好,谁都别想好。
韩彦卿注意到了徐南岱刻意掩藏的动作,他心烦地扭过身不去看她,一只手垂在膝盖上,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打,却不知自己已经乱了节拍。
当他回头对上徐南岱红肿的眼睛时,他看到了她凌乱的发丝和狼狈不堪的模样。
而徐南岱眼中的他青衣濯濯,端的一副清俊疏朗的高洁之姿。看向她时,眉毛一挑,表情玩味,好像在心里说:“不是失忆了吗?那你哭什么?”
他眉眼间的挑衅,她读懂了,徐南岱突地破涕为笑。
转头平静的看向已经傻掉了的四喜,柔声道:“四喜,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同韩公子讲。”
四喜有些担心她,可见徐南岱此时平静的可怕,她早知道这位小姐,看似随意,却是极有主意的。
只好依依不舍的撩开帘子,坐到车夫空着的另一侧。
四喜离开后,徐南岱毫不客气的看向韩彦卿。
轻声道:“韩公子,招我是吧?”
韩彦卿见状怔愣,眼前女子无论是身形容貌,都是他青梅竹马长大的林萧悠。可这一瞬间,他竟然觉得眼前的人变了。
至少林萧悠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又纠缠不休的黏糊形象。
而眼前的姑娘,显然有些超出他的掌控。
女孩说话间,倏然起身,趁他毫无防备,侧身坐到他的腿上。
一手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灵活的翻飞地解开了她胸前两粒贝扣,露出白白嫩嫩脖颈,起伏之上盖着的嫩粉色肚兜。
韩彦卿彻底傻眼,但对方仍未停手。她纤纤玉手携带着少女的体香,在韩彦卿的唇上轻轻描绘。
少女的脸陡然凑近,在他的耳边倾诉:“韩公子,若我此时大喊,你与你那心上人,还能否成就佳缘?”她的声音如同春风拂面般温柔。
说完又微笑着盯着他,俏皮地眨了眨自己的双眼。
韩彦卿被徐南岱的举动所羞辱,他一向端方持重,从未想过会遭此羞辱。他气得嘴唇发抖,恨不得抽她一顿,但教养告诉他不能这样,只剩瞪大眼睛说不出一句话。
徐南岱见他彻底闭了嘴,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当着他的面,千娇百媚地将纽扣重新系上。
很快国公府到了,四喜在车外轻唤。对面的人依旧气鼓鼓扭着头像尊石像。
徐南岱正欲起身下车,在路过他身旁之时,转头冲着他甜甜一笑:“韩公子,有趣吗?还玩吗?”
韩彦卿脸色铁青瞪着她,抿着唇不发一言。
徐南岱在四喜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离去。
留下韩彦卿独自在车厢内轻抬手指,透过车窗掀起的狭窄缝隙,望向她渐行渐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