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片刻的犹豫,澄心以无比真诚的态度,回应了徐南岱提出的疑问。
“林姑娘能问出这个问题,果真是见多识广。”
徐南岱听他这样一讲,便猜到这个时代的东营,已经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紧接着,周围陡然热闹了起来,澄心不得已放慢了脚步。
徐南岱却听的出神,全然不顾这热闹的街市中摩肩接踵的人群。
澄心怕签子扎到徐南岱的嗓子,便与徐南岱互换了位置,把她让到了自己右手边,自己则接着讲述。
“允许和尚婚娶的规矩,并非我们东营佛教宗派所独有。事实上在许多国家,都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而在我们东营,和尚们大多归属于禅宗与净土宗,这两大宗派并未将独身视为必须遵循的清规戒律。
不过,也有像律宗这样的宗派,也对和尚提出了保持独身的要求。
在有一点,到了维新时期,为了削弱佛教的势力,东营推动了佛教世俗化,颁布了《肉食妻带解禁令》。
使得多数僧侣们,摆脱传统佛教在饮食与婚姻方面的严格束缚,开始吃肉、娶妻、甚至准许生子。
还有就是在我们东营,世袭制度深入人心。许多寺院为了保持住持职位的传承连续性,纷纷鼓励和尚们结婚生子,以延续寺院的香火。”
澄心讲得认真而细致,徐南岱听得全神贯注。
“不会对修行者自身有影响吗?”
澄心笑了,接过徐南岱手中光秃秃的竹签,寻了一个扔杂物的筐,把两人的签子扔了进去。
折回时又道:“林姑娘是质疑,这样的修行是否纯粹?”
徐南岱抿唇,她喜欢同聪明人讲话。
“道与术本身都很有争议性,就好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有些人讲求过尽千帆,有些人追求心口如一。”
澄心没有用佛经论证,而是用徐南岱听得懂的比喻。
两人不知不觉间,竟又走错了路。抬眼一观,又相视一笑。
“我这个向导,做得实在不太称职。”
“那不如就将错就错?”
澄心顺势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家书肆,眼神中带着询问,看向徐南岱。
“好啊,既来之则安之。”徐南岱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两人一同踏上石阶,跨过那古朴的门槛,迈进了正阳书肆的大门。
书肆内,一排排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书籍,令人眼花缭乱。
澄心望着那一本本陌生的典籍,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遗憾。
遗憾自己无法传扬佛法,将更多的经文,翻译成东营国的文字。
徐南岱似乎看穿了澄心的心思,轻声问道:“你是想将经文,译成东营文字吗?”
澄心轻轻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澄心此生所求,唯佛法僧三字而已。然而,真正传入东营的佛经并不多,且译文也多有不尽如人意之处。”
徐南岱闻言,理解澄心对于佛法的执着,懂得他的心有不甘。
天才很多时候脆弱且不完整,极高的智商往往伴随不健全的人格。
她压低声音,对澄心道:“澄心,我不仅会说东营语,我还看得懂梵文。”
澄心闻言,惊讶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个既能看懂梵文,又能说东营语的人,竟然来自大庸,这简直让他难以置信。
如果徐南岱能够帮助他翻译经文,那样就太好了。
稍后,徐南岱却略带歉意地说:“不过,有一点很抱歉。我只能在闲暇之余帮助你,因为我也有自己需要研究的方向。”
澄心并不贪心,他知道能够从徐南岱那里得到些许帮助,就已经很是难得了。
他感激道:“林姑娘,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同时,他也很好奇,于是接着开口询问:“林姑娘,我也十分好奇,你所谓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徐南岱微微一笑,向上一指,见澄心仍然不解,她笑着解释:“天体物理学,你肯定没听说过。”
在大庸,澄心也听别人八卦过林萧悠这个人。但眼前的徐南岱,与传闻中的林萧悠截然不同。
澄心直觉,这两个名字背后的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格。
正当徐南岱要进一步与澄心探讨时,她的余光瞥见,自楼梯上走下来的一男一女。
“谢谢楀哥哥,今日特地陪我来正阳书肆,不然母亲定不会让我独自出门。”那女子轻声说道。
“举手之劳罢了。”沈楀温声答复。
话音未落,沈楀和席伶便瞧见站在下层的徐南岱。
徐南岱也正仰头,一眼便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沈楀下意识的想上前解释,又立即想到彼此之间的关系并未公开。
站在原地踟蹰,倒是席伶大大方方的与徐南岱打招呼。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林姑娘,真是太巧了。”
说话间,又看到徐南岱身侧的澄心,席伶施施然施了一礼。
澄心立即双手合十,垂目低首,算是回礼。
“听闻席姑娘不久之后,也要到鸿儒书院读书?”
“是啊,来年年初就要参加小考,近来一直拜托楀哥哥多加教导。”
徐南岱突地低头轻笑,她一时间没有忍住。
席伶也知道自己的把戏并不高明,在同为女子的徐南岱面前,早已露出马脚。
可她却一点也不在意,这种举动何尝不是一种警示,告诉其她异性,这个男人是她的。
虽然与席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徐南岱直觉她是个聪慧过人的女子,却也为了抢男人使出百般手段,这样的时代活该被历史颠覆。
至于沈楀,这几日晌午用完饭,他便陪她在书院藏书阁整理文案,毫无怨言。
却连一次也没有再提过尚书府和席伶的事,徐南岱以为他早已解决。却不曾想,他对她有所隐瞒。
眼下捅了娄子的沈楀,不敢看徐南岱的眼睛,害怕自己善意的谎言会被揭穿。
“既然四哥哥出手,我相信席姑娘来年,定然有机会与我们成为同窗。”
“那我借林姑娘吉言。”
席伶说罢,含情脉脉的回头看向沈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才是一对。
而此时,沈楀的目光注视楼梯下面的徐南岱,他心底生出失落,感觉她在将他拱手让人。
徐南岱并不看他,而是继续对席伶说道:“那二位请便,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罢,徐南岱带着澄心出了门。
沈楀看着徐南岱远去的背影,攥紧了拳头,他今日无论如何要同她把误会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