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楀蓦地转身,目光落在远处桌案,静静躺着的木盒之上。
随后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它靠近。
长乐眼看着沈楀已折腾了一整天,忍不住开口劝慰:“少爷,时辰不早了,您得多注意身体。今晚还是先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沈楀苦笑,轻轻地摇了摇头:“长乐,这怎么行……今日或许是我与她最后的牵绊。往昔的无心之过姑且不论,既然如今已已发现不妥,房中便不可再留有其他女子的物件。”
他喉头一阵哽咽,低语道:“我自是希望,自己能够给予她的爱慕之情,往后回忆起来是纯净无瑕的……”
“那您打算如何处置?”
“自然是物归原主。”
“那我替您去还给二爷吧。”
沈楀再次摇头,手中紧握着木盒,撩开门帘:“就让我亲自走这最后一遭吧。”
自文华阁出来,外面的雪依旧未停,游廊因风雪过大,而撤去了宫灯,四周一片漆黑。
长乐提着摇晃的灯笼,几次险些被吹灭,只能勉强照亮脚前的路。
两人一路跌跌撞撞,终于艰难抵达沈杙的临风居。
沈杙尚未就寝,正斜倚在榻上,挑灯夜读。
只见沈楀周身落满雪花,步入铺满地暖的室内,雪花瞬间融化,湿漉漉地粘在身上,十分狼狈。
沈楀不等他开口询问,率先开口:“二哥,我来是有东西要还给你……”
沈杙看了一眼沈楀手中的盒子,缓缓坐直,他自然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可知道,这只绣鞋的主人是谁?”
沈楀摇头,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也觉得它并不重要。
他伸出手,将木盒递到沈杙面前。
沈杙伸手接住,才缓缓开口:“这只绣鞋,原是林萧悠的。”
还没来得及松手的沈楀闻言,陡然瞪大双眼,猛地攥紧木盒,而沈杙也同样发力。
他盯着沈楀的眼睛:“其实你我皆知,大伯父的决定是正确的……”
沈楀心有不甘,但还是无奈地垂下头,半晌苦笑一声,缓缓松开木盒:“是啊,勉强取回,又有何意义呢?”
像是怕自己反悔,沈楀立即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了临风居。
沈楀走后,沈杙缓缓打开盒盖,看见被他弄丢的那只绣鞋,仍旧完好无损的躺在里面,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的感觉更好。
……
次日清晨,国公府马棚内,老刘头赶来上工,发现门锁竟被人从外面打开。
他推开沉重的木门,向内张望,竟然发现有人比他来得更早。
当他步入马棚内院,在一处原本空闲的马厩中,看见一匹通体雪白的汗血宝马,惊讶得合不拢嘴。
更令他震惊的是,国公府中被众人捧在手心的沈楀公子,此刻竟化身为一介马夫,正悉心为那匹宝马铺设稻草。
“四爷,您这是打哪弄来这么好的一匹马?”
“你也看得出它好?”
“那是自然!”
沈楀自顾自地问道:“老刘,你说这样一匹马,能活多久?”
老刘头皱眉想了想,谨慎答道:“回少爷,通常一匹马能活到二十五到三十岁。但世人常常将汗血宝马用作长途奔波,寿命可能有所折损。”
“那从今日起,你便教我如何照料马匹。”
老刘头连忙点头答应。
沈楀抚摸着汗血宝马的鬃毛,与它亲昵地靠近:“我们一起把它养到三十岁。”
随后,沈楀认真地记录养马的一切琐碎事务,就像孩子刚刚出生的父亲一样尽职尽责。
老刘头心想,送沈楀这匹马的人,必定极为重要。
不过,男人爱宝马,正如女人爱绸缎,皆是天性使然。
至于这份热情能持续多久,尚未可知。或许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
老刘头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开口询问:“您给它取名字了吗?”
沈楀笑道:“珍珠。”
“掌上明珠?真是个好名字。”
“是啊……它真的很好很好……”
……
昨晚长乐离开后,几个知晓内情之人,努力在脑中拼命措辞,想要开解徐南岱。
可她却表现得异常平静,吩咐后厨重新热了桌上的菜肴,命几人同桌用餐。
随后乘坐马车,打道回府,照常洗漱入睡。
她甚至一夜好眠,直至天光大亮,照常前往烟花厂,调试烟花比例,巡视店铺,晚上回来读书写字,一切安排与往常无异,唯独增加了一项爱好。
在水一方旁边的茶楼设有戏班,徐南岱这几日常常坐在大堂里听戏,有时候一听就是一下午。
就连唱戏的小生,见到如此绝色佳人,日日来捧自己的场,一时间也有意攀谈。
却发现对方只是听戏,也没有额外的赏钱,甚至连带到后台的只言片语也是没有的。
打听之后,才知她是旁边酒楼的东家。
那小生少年风流,自觉有几分姿色,于是有意结交。也曾在在水一方,置办了两桌酒席。
卸了油菜,除了张生认出他是戏班里的当红小生,额外加了几道菜外。
即使与徐南岱碰面,也只是点头之交,再无其他,这让他更觉惊讶。
一晃半月有余,四喜和姜黎陪着徐南岱,接连听了半月戏文,听得四喜都能时不时哼上几句。
担心同话本里情场失意的小姐一样,转过头来痴迷戏子。
二人一直严防死守,结果徐南岱除了听戏之外没有任何私交。
令小生更为奇怪的是,那姑娘除了自己带着下人听戏以外。
偶尔还会带着一位眉眼俊秀的光头和尚来听戏,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两人时不时低头耳语,旁人又皆是听不太懂两人的语言。
梆子一响,舞台上唱念做打,徐南岱愿意听的,正是这台上的热闹。
锣鼓阵阵,才子佳人粉墨登场登场,唱尽世间离合。
徐南岱的思绪却越飘越远,自小品学兼优的徐南岱,一直享有学霸的光环。
但在与李恻的初恋中,徐南岱一败涂地。
穿越而至,自接纳沈楀的那一刻起,在徐南岱的第二段感情中,她收起了锋芒,一心想交一份完美答卷。
可惜感情里没有试卷,徐南岱找不到得分点。更没有实验数据,可以做到精准到小数点下。
它更像是盲人摸象,一叶障目,不可窥得全貌。
总之,既然输了,她认栽。
怔愣之间,戏文已经唱到:“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