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春苑南侧那座用于盛宴的大观楼相比,其悬顶正脊端庄开阔,尽显大气。
而桃林之北,则矗立着一栋三层高的重檐歇山顶雨花阁。
其层层叠叠的亮花垂脊,巧妙地遮掩了周遭建筑的窥视,为尊贵的宾客们筑起了一道隐私的屏障。
海棠花纹的窗棂细腻地勾勒出室内景致,朦胧而迷人。
此时正值春日黄昏,室内已隐约可见人影绰绰,宾客们正稍作休憩,静候夜幕降临后的珍馐佳肴与美酒。
抵达雨花阁前,徐南岱不再张望四周,而是低头交手,垂眸敛颚,宛如一位受命的侍女般恭顺。
步入雨花阁,门口的侍从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见她举止从容,虽有疑虑却未上前阻拦。
只是目光长久地追随她的身影,直至她径直迈向楼梯,前往二层。
二楼廊下,数间房门均有侍卫把守,足见其中住客的身份非同小可。
徐南岱脑海中回想,今日所见到的那两名侍卫的身形及样貌:一位皮肤黝黑、粗眉短目、法令纹深邃,显得颇为严肃;另一位则长着一对招风耳,下颚线条分明,或许因紫外线过敏,两腮泛着红晕。
二楼未见人影,徐南岱索性继续向上,抵达三楼后,果然发现一位侍卫立于门口。
她悄然靠近,恰逢房门开启,一位年迈的仆从从中退出。
徐南岱佯装路过,透过客厅东面半开的房门,瞥见那人似乎正倚榻小憩。
“今晚大人宴会上恐又要饮酒,此刻让他多休息会儿,切勿打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仆从吩咐道。
“是。”侍卫应声,随即缓缓掩上门扉,一点点隔绝了徐南岱的视线。
确认目标仍在,徐南岱心中稍安。
尽管春苑春日宴上同时开设的宴席众多,但最高规格的却仅此一场。
徐南岱行至走廊尽头,透过雕花轩窗向外眺望,不禁蹙眉。这碧水云天究竟有多大?即便身处春苑,也未能窥其全貌。
当她再次转身时,余光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自走廊另一侧缓缓而来。
所幸距离尚远,她立即警觉地推开一扇无侍卫把守的房门,闪身躲入其中。
金木抬眸望向走廊另一侧的尽头,那里刚刚站着一名女子,逆光之下,面容模糊不清,但他却莫名觉得那背影十分熟悉。
他沿着走廊向那间房间靠近,边走边询问管事。
“最里面那间房可有人住?”
“已有客人入住。”管事答道。
“哦?”金木颇感意外,若那间房无人,他此刻定会毫不犹豫地闯入一探究竟。
然而,那间房确已有客,金木犹豫片刻,还是一步步朝那紧闭的房门走去。
“住的是何人?”他问道。
“听说是南面来的客人,姓兰,看上去是位年轻的公子,进来时持有金贴,经过验证也在今晚出席宴席的名单上。”管事回答。
徐南岱躲在门后屏息凝神,却不料一抬头,险些失声尖叫。
正对面,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端坐榻上。眉目英挺,自带一股清冷高洁之气,正寒气森森地盯着自己。
徐南岱强作镇定,提裙走上前去施了一礼,为那人添了一碗茶。
然后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伺候,仿佛自己本就是为他安排的侍女。
半晌,那男子始终未动茶碗,只是冷冷地开口:“谁人派你来服侍的?”
徐南岱赶紧用手比划,示意自己是管事派来的。
见徐南岱不会说话,那青衫男子像是颇为惊讶,似乎为如此美丽的女子竟然不幸失语而感到遗憾。
门外,金木已至房门口,却并未敲门打扰,只是脚步略停,细听里面的动静。直至确认里面并无异常,他才放心离去。
片刻后,徐南岱似幡然醒悟,慌忙冲出房间,站在门外抬头查看门牌上面的文字。
紧接着,她返回屋内,双手合十,连连鞠躬道歉。
整个人憋红了脸,眨巴着眼睛,活脱脱一副走错房间的小婢女模样。
然后,没等老虎发威,她迅速闪身告辞。
转身之际,她瞥见不远处几案上扔着一张锦贴,上面赫然写着“兰笑普”三个小字,显然是这位男子的姓名。
离开房间后,徐南岱自然明白自己的演技拙劣,但好在反应迅速。
那人一看便是外邦人,初来乍到,犯不着特意去找一个哑巴侍女的麻烦。
走廊里已不见金木的身影,徐南岱松了一口气。
但仍不忘提醒自己,面对那位凶狠狡猾的对手时,要小心行事,不可掉以轻心。
徐南岱又瞥了一眼目标房间,此时房门依旧紧闭,门口的侍从站得笔直,仿佛在等待她的靠近。
走到跟前,身高差使得那人双眸使劲向下看。徐南岱用余光只能看到他翻起的白眼珠,实在无语。
她也不再留恋,按照计划折返。
徐南岱先是远远地用余光观察楼梯口,是否有金木的身影。
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她才一步步向下走,从三楼到二楼,再从二楼到一楼,皆是如此谨慎。
徐南岱离开雨花阁,重返大观楼。回到小主们候场的房间,便见玉娘手下的掌事,刚巧正在训话,见她迟迟归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等你半天了,还在那儿磨磨蹭蹭。接下来我的话,你们一个个都仔细听着,否则你们自己掉脑袋事小,带累上面难堪,怕是连你们的家人都要牵连其中。”掌事责备又威胁。
徐南岱全然没有一种领导在批评自己的自觉,见其他小主都有人伺候,她便自己端起旁边的茶壶,将倒扣的茶碗翻过来,为自己倒了一碗茶,仰头一饮而尽。
“我说的话,你这小妮子,到底有没有仔细听?”掌事婆子明显十分不耐烦,有意给她个下马威。
徐南岱连喝了两碗水,才肯将茶碗放下,回头慢条斯理的将那婆子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婆子一噎,没想到她真的能答上来。
“光答上来有什么用,还有不到半个市场,赶紧把你脸上的妆补一补,成什么样子。”
徐南岱这才在铜镜前整理一番,擦掉了跳舞所需要的集体妆造。
这里的姑娘们与琼楼的寒酸不同,均有一套自己的化妆用具,呼声越高,用的东西越精致。
见徐南岱如此,旁边马上有姑娘提出来让她用自己的,但对于徐南岱来讲,呆在这里自然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被她婉言谢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