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诏征西侯杨易之独女杨若筠入宫见驾,回到侯府的若筠与父母、哥嫂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她接受楚王殿下纳裴诗瑶为侧妃,不退婚!”
杨若琨看着妹妹心绪复杂,既有对妹妹勇敢的赞许,更有对妹妹未来担心的矛盾!
魏葳蕤看看妹妹、看看夫君,心疼担心妹妹的夫君,更心疼夫君担心的若筠!
全家人都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劝阻若筠,顾全自己放弃婚约!
杨侯爷夫妇你看我、我看你,思量半晌,侯爷终于开了口:
“若筠,你可知我杨家自你们祖父决定弃文从武,原是为在这乱世不做无畏的牺牲,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既然不能独善其身,便舍身以武入世保家卫国、达济天下!”
说到这里看着女儿,轻叹一口气!
杨夫人接过侯爷的话,继续对若筠道:
“可你身为女儿身,自小便吃尽苦头,爹娘本欲让你能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过一生!
若没有当初与四皇子的婚约,爹娘实在愿意你随着华宁神医悬壶济世、隐居川蜀,也不枉当初华神医因缘际会救你一命!
况你本有从医之天赋,若能终其一生治病救人,也算咱们换个方式达济天下了!
原本爹娘以为你与四皇子的姻缘是天赐,可怎知这天家尊荣又怎是寻常人能独享的!
若非当日心生妄念应了你与四皇子的婚事,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进退两难了!”
杨夫人一口气说了这些,疼惜又无奈,声音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杨侯爷见夫人如此伤心也有些难过,只能拍拍夫人的手表达无声的安慰!
杨若筠安静的听着爹娘的话,见母亲动情落泪,起身走过去站在母亲身边,搂住母亲的肩头,杨夫人伸手握住女儿落在自己肩头的小手、抚摸着,就像小时候把宝贝女儿抱在怀里那般温柔!
过了好一会儿,杨夫人平复了心情,转头看着女儿道:
“若筠,如今你若执意这个决定,未来的日子爹娘恐你想象不到的问题会没完没了,想尽如己意恐怕是难啊!”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不可预知的麻烦必将是防不胜防,若筠你可有心理准备?可有无论如何都能做到心如止水的定力?”
“若不能,爹娘恐怕你不光日子不好过,日久天长身体也会吃不消啊!”
杨侯爷夫妇看世事看的透彻,杨若筠也并非不懂得,
“爹爹、娘亲,你们不要这样,”若筠终于没忍住,泪水伴着对爹娘的轻唤瞬间滑落,
“若筠知道爹娘和哥哥嫂嫂关心我,怕我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这件事裴家从头至尾的设计,若筠看得明白,那裴诗瑶虽是对殿下情根深种,可他们处心积虑安排的所谓巧合,不过是想借着让裴诗瑶入楚王府与殿下搭上一层姻亲关系,顺便成全了裴诗瑶。”
杨侯爷夫妇看着女儿,杨若琨夫妇看着妹妹,他们发现一直以来全家看起来最单纯脆弱的小若筠,内心竟如此清明又强大。
“可殿下又有什么错呢?他不过是因为善良,情况紧急救了一个落水之人的性命,使他得了一个违背与我之间誓言的结果。我若因这个后果而舍弃他,那我又怎么有资格指责是他违背了誓言!”
对未来的生活,若筠并不是想不到,也不是不懂将要面临的挑战,可她不能舍弃元远对自己的心意,即如此又能如何?
一切都只能去面对!
即便明知后果可能无法承受,也不能违背了现在的本心!
这就是杨若筠!
……
杨若筠回想入宫觐见,她又怎不明白那是裴家姐妹为自己摆设的“鸿门宴”!
裴家谋人之策环环相扣,淑妃借皇帝诏杨若筠入宫,安排裴诗瑶与若筠在宫中相见。
杨若筠入宫觐见,元超见到了杨侯爷家的杨若筠,顿时明白了皇弟元远为什么自小就看上这杨家若筠宁愿一夫一妻也要赐婚。
如此美好的杨若筠,的确值得拥有最好的不与人分享!可事与愿违,自己九五至尊、金口玉言,已经颁下的圣旨不能收回,如今也只能委屈了这个神仙般的楚王妃了!
皇帝元超在淑妃的晖章殿见了奉诏入宫的杨若筠,和蔼可亲的打着呵呵把若筠交给淑妃,就借故离开留淑妃为自己那痴情的皇弟给自己出的难题收拾战场!
杨若筠安静聆听完淑妃对自己容貌气质的一番恭维夸赞,不卑不亢的对淑妃娘娘谦虚致谢!
此时从淑妃后殿走出早已等候多时的裴诗瑶!
裴诗瑶一副柔柔弱弱,对杨若筠谦卑见礼,未曾开口已眼泪汪汪:
“小女今日借着姐姐的帮忙能得见杨家姐姐一面,实在是听闻楚王殿下因着救下小女一命,竟与姐姐闹出毁约的误会,让我如何能心安?”
“小女虽自小仰慕楚王殿下的才干与英勇,但亦早知楚王殿下与姐姐是自小就定下的天赐姻缘!小女羡慕,也祝福姐姐与楚王殿下良缘美满、琴瑟和鸣!”
裴诗瑶边说边拭泪,偷眼去看杨若筠,见她平静如水的双眸看着自己一言不发不禁心里有点儿发毛!
这裴诗瑶虽是大家闺秀,却也是在妻妾扎堆的后宅争斗群里耳濡目染、淬炼出来的,未见杨若筠之前心中便已有谋算:
听说这杨若筠生的很美,可自己的容貌也是有自信的,不然姐姐怎能艳压群芳成为后宫佳丽的独宠?
据说她杨若筠天赋异禀、博览群书,恐怕都是道听途说!一个女子,学那些又能干嘛?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男人喜欢的女人应是温柔顺从、风情万种!即便要些才情博取夫君,琴棋书画添情增趣足矣!学问于夫妻之间有什么用处?
最重要的是,早听说杨若筠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如今就算是得了神医调理有所改善想必也不强健。楚王殿下英勇健硕、正值盛年,这房内风景岂是她这病弱之躯能满足的?她即便不愿意也不可能一人独享!到时候再多给她制造点烦心事,让她的身体雪上加霜!
但现下杨若筠就在眼前,裴诗瑶忽然感觉之前的自信与谋算有点儿盲目了!这个杨若筠的确有点儿特别,她得经验里暂时缺乏应付这种人的经验!
可想到心中所念的楚王殿下,如今已经近在咫尺怎能轻言退却?
再者,姐姐精心安排、自己冒险搭着清白、爹爹费神造出的流言早已遍布洛城坊间,事到如今:米已下锅火已烧旺,决不能半路撤火成了夹生饭!
想到这里,裴诗瑶所幸把心一横,抬步转到侧身对着自己的杨若筠面前,扑通一声跪在若筠脚边,这是她的绝招:
“姐姐恕罪,就请看在您与楚王殿下多年的情分,原谅楚王殿下救我一命惹下的麻烦吧!楚王殿下有什么错呢?错都错在妹妹那天不该因贪恋月色落水,若知如此令恩人失去天赐良缘的佳人,妹妹宁愿当初没有被救,就沉在湖底永不见天日!”
裴诗瑶期期艾艾,声泪俱下!这是她成长至今战无不胜的法宝,屡试不爽!
从始至终杨若筠除了安静的聆听,就是保持着平静的眼神看着裴诗瑶声情并茂的表演。
终于,她累了,想回家!
若筠慢慢弯下腰,伸手扶起快要哭的瘫倒在地上的裴诗瑶,安慰她道:
“别哭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明白你对殿下的真心!
放心吧,殿下会接纳裴小姐的!”
说罢,转身面对一旁尴尬配合妹妹表演的裴淑妃,轻声但清晰的道:
“让陛下和娘娘费神操心了!
中秋佳节殿下救裴小姐一命,也是天佑裴小姐!
得意外姻缘是殿下与裴小姐的缘份!
陛下赐婚,臣女当与殿下择日一同入宫谢恩!”
……
杨若筠定意不退婚,因为此时此事,她心疼远哥哥!
他有什么错?只因善良救下一个濒临溺水的女子?
他若因善心得了一桩意外赐婚反失了心中所念,她又如何能原谅自己因此伤害他,只因他的善良带来的后果令他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若筠如此想,却忘了师父曾经的赠言:
莫要过分以己之心思量他人!
她此时还没明白,裴诗瑶对楚王虽也是痴情一片,但与自己对元远的感情却是完全不同!
杨若筠的爱是成全,不为难;
裴诗瑶的爱是占有,不分享!
大婚之日不变,楚王元远最后还是因着维护皇室君臣和睦、君命不可违的压力,接了纳吏部裴尚书次女裴诗瑶为侧妃的赐婚圣旨。
楚王得两桩赐婚,王妃侧妃同日入府,即隆重热闹又少了王府办两次婚礼的麻烦!但元远坚决反对,他坚持与若筠大婚一年后再择日纳侧妃入府!
元远在心底想:他违背了承诺杨若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相守,已经是对若筠不起,他最少要保证此生与杨若筠有一个只属于两人的隆重婚礼,一段真正的二人世界,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年!
裴诗瑶夙愿得以实现,一切都能接受,何况只是等一年出阁!
于是裴家表示理解、接受,此事就此尘埃落定!
皇室、朝野,本就云波诡谲、错综复杂,何况朝堂之上敌友难辨。
楚王元远无可选择的皇家出身,注定他避不开这一切的安排!
杨若筠明白:
当初爹娘为自己选定了元远,恐怕未必料到也未必期望四皇子能尊贵到如今天的楚王。
可如今楚王既享受了皇室的尊贵,那承受这尊贵背后的责任亦不可避免。
杨若筠对婚后生活的美好憧憬,已从云间跌落凡尘,那个不曾沾染人间烟火的梦还没开始就破了!
选择楚王元远,看似荣华富贵的背后,前路亦是多艰!
不过杨若筠是侯府将女,她的勇敢也是生来就蕴含在骨子里的,她不怕!
为了她心中的那个远哥哥,她决心陪他一起去闯一闯,助他完成那个二人共同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