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死一般寂静。
吴友庆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个一二三。
总不能说那些工分进了自己的腰包，他说不出口。
李贵武冲上前去，一把扯住了吴友庆的棉袄脖领子，因为一拳挥得过于用力。
吴有庆挣扎，直接扯开了他棉袄的扣子。
一沓粮票雪花般飘落，最上面那张印着“1972年秋粮专用“。
“每个人一个月补贴15斤的救济粮！“
刘大山的指甲掐进粮票边缘，
“原来都进了你的五脏庙！“
人群炸了锅。
不知谁扔出个窝窝头，正砸在吴友庆油光光的额头上。
大队长猛地起身，算盘珠哗啦啦散了一地，
“撤职！现在就撤！“
“慢着。“
江林川突然上前按住账本，
“要查就查彻底。“
他转向满面尘灰的村民，
“劳烦各位把记得的工分都报出来，咱们重新建账。“
煤油灯亮到后半夜。
泛着盐花的蓝棉袄们挤在帐篷里，看江林川用三种颜色的墨水在簇新的笔记本上记账。
黑色记出工，红色记克扣，蓝色记补偿。
王铁柱突然指着“程天助“的名字叫起来，
“大队长，天助哥前日搬了二十车砖！“
刘大山把铁皮喇叭塞进江林川手里时，东方正泛起鱼肚白。
新贴的工分榜前，江林川用粉笔画了个大表格，
“往后咱们日结日清，谁对工分有疑问......“
“当场核对！“
几十个声音震落了工棚顶的晨露。
大队长看着摊成一堆烂泥一样的吴友庆。
那脸上的表情带着愤怒。
“这都啥时候了？咱们工地为了尽快把路铺出来，响应上级号召做建设。
你可倒好，在关键时刻居然给我掉链子。
而且账目上面居然克扣大家的工分，你知不知道你这性质是啥？
行了，你的职务被撤了，有保卫科的跟你对接，你到保卫科把你的事情交代清楚。”
大队长不耐烦地摆摆手，发生这样的事情严重影响了工作进度。
吴友庆手底下的这些人怎么安排？
怎么进行后续的工程，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撤了一个小组长容易，可是要让工程顺利的进行却不是那么容易。
这些都是烦心事！
突然一眼就看到江林川。
想到这个年轻人刚才做事情条理分明。
并且面对吴友庆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能够不畏强权，坚定不移地把事情揭露出来。
这个年轻人刚才算账理事情很明显比其他人强的多。
甚至比吴友庆都强。
在加上识文断字！
这不就是一个天然当组长的好苗子。
大队长一拍桌子。
“年轻人你叫啥？”
江林川一看大队长问自己心里一喜。
自己正愁在大队长面前刷不了一个脸熟。
“队长，我姓江，我叫江林川。”
“就你吧，吴友庆所有的工作都由你来暂时代替！
你来安排你们这个小组所有的工作的程序，每个人工作干什么，每天必须按照进度把工程给我做完。
咱们这里我不管你用啥手段，用啥工作方式必须完成任务，这就是我的要求。
完不成任务，你自己点灯熬蜡，你也得给我把活儿干完。
给这是花名册，你带着你的人回去把事情给我办好。
还有从今天开始工分儿的账簿上面不许出错，但凡出了错，我拿你试问。”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愣了一下，老工人多少心里有点儿不服气。
可是一想到刚才要不是这年轻人揭穿了这件事，他们大家还不一定吃亏上当有多少。
心疼心疼这些年他们每一年少掉的那二三十块钱，还有每个月的救济粮。
想到这件事，他们又对眼前的年轻人刮目相看，这年轻人做的好，人家又有文化，而且很明显还是一个正直的人。
想到这里老人们也纷纷开口。
“大队长让小江当组长，我们都服气。”
“是啊，小江有文化，当我们的族长没啥问题。”
有了这些人支持事情顺理成章，江林川也没客气，并不推辞，反而是自信的对大队长拍着胸脯保证。
“队长，您放心交给我的工作任务进度，您给我一张表格，我会按照进度逐日完成，一定保证完成任务。”
大队长一听这话倒是对眼前的年轻人有些欣赏，他就喜欢这种敢承担责任，勇于承担重任的年轻人。
尤其是这年轻人这么自信，这么有勇气。
“行了，让刘队长给你交代一下你的工作，他比较了解这方面，你们俩回去交代，我这里还有事儿呢。”
江林川和刘大山走出帐篷，其他人已经回到他们工作的工地去等新上任的组长上任。
刘大山简单的把吴友庆工作范围以及需要完成的工作进度全都交代了一遍。
提醒眼前的江林川。
“小江呀，你现在成为了新的组长。
记住你手底下的那些老油子可不好应付，你要多操点心。
还有咱们这工程进度大队长可不是开玩笑，每天的进度要是完成不了。
明天你就得被撸了，要想当好组长，你就得好好的把手里的工作完成。”
他倒是看好眼前的年轻人。
就冲着这个年轻人把吴友庆给扳倒这一点上，他觉得他跟这个年轻人的利益相同。
江林川点点头，拿着手里的花名册往工地上走，心里沉甸甸的，同时又有些激动。
没想到还有这种运道，一天的功夫就改天换日。
当组长的好处就是手底下管着上百号人，同时每个月的工资比人家多5块钱。
从这一点上来说，江林川不缺钱，但是如果今天当了这个组长，明年的今天他依然会有好处。
如果干好了，说不准能在建筑工程公司这里混一个临时工。
这些需要机遇，哪怕就是现在大队长不会给自己安排工作，可是时间久了总会有机会。
江林川把人招呼到一块儿，有些人有老人挤挤挨挨100来号人。
“大家好，吴组长因为犯了一些错误，现在去保卫科那里交代他自己的事情。
从今天开始我是大家新任的组长，我姓江，我叫江林川，我也是新来的知青。
我在这里对大家要求不多，唯一的要求就是按照我的命令大家执行到位，如果完成不了各自的任务，就别怪我跟他急眼。
大队长跟我急眼，那我就先跟你急眼，大队长撸我，在撸我之前我保证让你也没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