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一到,店铺里人来人往,记名来领免费香胰子,未记名的来凑热闹。
沈玉瓷将肥皂递给去,另一只手搭在柜台上一下又一下地叩着,目光时不时往店外瞟。
一身青衫的穷书生赵寒松忙不迭地接过肥皂,按照顾婉儿教的方法用油纸包好,压上印着天工坊的方形红纸,再用麻绳打个漂亮的蝴蝶结,再递给春桃。
春桃抱着账本核对着来客姓名,将打包好的香胰子放到客人手里,再将对方名字划掉。
店铺外围着一圈面庞严峻的男人,都是谢危的侍卫扮作百姓来维持秩序。
店铺的庭院里,顾婉儿被六个花枝招展的妇人围住。
新裁的月华裙扫过满地的绿草,她们抽出绣着缠枝纹的帕子擦汗,虽说是在讨教,无意间却流露出不屑的眼神。
“好妹妹,你这游戏是怎么想出来的,京城的百姓怕是都被你吸引过来了。”
“这么灵光的脑袋,还不知道最后便宜了谁家小子!”
“顾掌柜都到嫁娶年纪了,要不要姐姐给你相看相看?”
顾婉儿揉着发红的瓜子脸,拍了拍要给她相看的姐姐,“这怎么好意思~”
庭院里时不时发出悦耳的笑声,沈玉瓷将最后一块香胰子递给赵寒松,径直出了店铺。
忙活了一上午,总归是忙完了。
沈玉瓷径朝着角落里刚刚停留的马车走去,还未来得及停步,就听到谢危慵懒的声音。
“沈姑娘,店铺开业了,怎么没有本王的一份?”
钻进马车后,沈玉瓷看着谢危伸过来讨要香胰子的手,压下惊愕沉静道:
“在常州就说要请殿下吃饭,择日不如撞日,香胰子过段时间会有更好的,届时民女再亲自送到殿下山庄,如何?”
前几日从思仪山庄出来后,沈玉瓷稍稍改变了对谢危的看法。
上辈子只知谢危监国,杀伐果决,毫不心慈手软,将先皇旧部连根拔起,朝中大臣无不忌惮,人人背后想给他捅刀子。
可就这样一个人,却要让她给他娘亲补绣故衣。
甚至还因为父亲救过他一命,多次救沈家,如此重情重义,沈玉瓷自愧不如。
“殿下...你刚刚说啥?”
谢危眯着丹凤眼,目光带着些探究和些许不耐烦,甚至还有些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继而拿起青玉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不是邀请我吃饭?”
沈玉瓷看了一眼那柄青玉扇,尴尬地笑了笑,“去醉仙楼如何?”
未时一刻,醉仙楼二楼雅间。
菜很快上齐,沈玉瓷将烫好的竹叶青推过桌案,酒液在青瓷盏中晃出涟漪,最终停在谢危面前。
雅间里偶尔能听到楼下说话的细微声,如蚊子般嗡嗡作响。
“炙羊肉要配刚摘的紫苏叶才好吃。”
谢危端起了青玉盏,挑着眉看着她,“沈姑娘这吃法倒像是京城中人。”
沈玉瓷将紫苏叶裹上炙羊肉,面不改色地将裹好的羊肉放入谢危的碗里,盈盈笑道:
“想不到竟然还真把殿下蒙骗过去了,看来这书中写的也不全是胡诌的。”
谢危嗤笑了下,抿了口竹叶青。
一口露酒下肚子,少年闲散地靠在椅子上,哪里还有世家王爷的样子。
还不等沈玉瓷说些什么,那懒洋洋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那日,有两拨刺客,一波袭击了沈庄,另一波呢埋伏在常州去苏州的官道上,等我赶到时候只来得及救下沈夫人。”
沈玉瓷停下手里包肉的动作,端起青玉盏,也抿了一口。
“小侯爷是知晓林家庄宴请了沈庄的,刺杀娘的那波人,是他吗?”
“未查明。”
谢危的目光投向在喝酒的少女,继而道:“但,刺杀沈老爷的,正是小侯爷。”
哐——!
青玉盏没放稳倒在桌面上,半杯酒顺着边缘溢了出来,在沈玉瓷眼里渐渐变成马车倾倒时溢出的血迹。
“可有证据?”
明明知道杀人凶手是谁,可听到并确定的那一刻,沈玉瓷还是没控制好情绪。
“我听说令尊曾捕过一刺客,那刺客正是授了小侯爷的意。”
谢危站了起来,走到沈玉瓷面前,拍了拍她的肩头,“放心,那刺客在我手上。”
“...为什么?何至于此?”
无论如何,沈玉瓷也想不明白,她明明重活一世,为何还会遭此厄运。
所有源头都指向小侯爷——季明渊。
沈玉瓷咬着泛白的下唇,死死盯着桌上那滩酒,视死如归道:“我得去一趟侯府。”
“去做什么?”
肩上那只手用了劲,沈玉瓷被硬生生按着坐下了。
她抬起头,仰视着谢危眼尾的猩红,“就诊,千机楼任务。”
“你现在可不能去。”
语毕,谢危回了自己的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竹叶青,边喝边盯着沈玉瓷。
沈玉瓷放下筷子,猛然站了起来,“多谢殿下告知,但家仇未报,难解心头恨,告辞。”
青岩横半步挡住雕花门,手抚着腰间长剑,将整道门堵得半点缝隙也不留。
“让开。”沈玉瓷摸出头上的发簪,抵在青岩的喉咙,“或者让我踏着你的血去侯府?”
身后,谢危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
“今日,城外乱葬岗多了三具尸首,沈姑娘不好奇吗?”
经此提醒,沈玉瓷大脑短暂空白一瞬。
“那三具尸首,正是三日前夜里盗窃天工坊的贼人,沈姑娘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呢?”
青丝断是由鲛鱼片混入腐心草混制而成,她这次控制住了药量,绣入了腰带上,比季明渊身上的那枚香囊要少得多。
只要戴在身上,便会随呼吸入肺,三日内窒息而亡。
她赌对了。
可季明渊身上那枚,剂量太重,若是被发现,她迟早要完蛋,这侯府,非去不可了。
“多亏殿下派来的守卫,那三个贼人自然被吓跑了,之后便不敢再来,天工坊东西一件未少,殿下费心了。”
谢危摇着青玉扇,勾着唇盯着沈玉瓷,眼里的笑越来越冷。
“那三名窃贼盗了一匹绣工粗劣的腰带,去了地下赌坊,输了不少银钱,只好把腰带当了出去。”
“当了?”沈玉瓷额头渗出点滴汗珠,她攥紧手里的发簪,扭头看向谢危,下意识脱口而出:“当给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