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瓷用剪下的刺绣布条,小心地解开林进宝手臂上的破布。
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伤口狰狞,肉都翻了出来。
林进宝疼得身体发颤,但他咬着牙,紧紧盯着这个年轻的僧人的动作。
那块带有刺绣的布条缠了上来,布料柔软冰凉,刚刚接触伤口时候有一丝麻麻的感觉,把疼痛瞬间压了下来。
但很快,一股奇异的瘙痒感从伤口深处传来,沿着血管蔓延。
“这是什么布?”林进宝沙哑着声音,眉头紧皱。
那股奇异的瘙痒感让他想抓挠,却又不敢动。
“能让伤口快些好。”沈玉瓷简单应答,手上动作不停,她将布条缠紧,系了个结。
林进宝感觉到那股瘙痒感越来越强烈,像是有无数小东西在血肉里钻动,和血肉生长的感觉很像。
他皱起眉头,盯着手臂上的刺绣布线,那些金色的丝线瞬间被血液染红,格外惹眼。
沈玉瓷起身站好,将剪刀收好,包裹放在地上,推向林进宝。
“拿着。”
林进宝难以置信地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包裹。
他拿起包裹,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手上,有个鼓鼓的钱袋子掉了出来,砸在他腿上。
但手臂上那股瘙痒感还在,像跗骨之蛆。
他抬头想和那秃驴道谢,可那僧人早已离开,消失在巷子里。
林进宝盯着手臂上的刺绣布条,看着上面金光闪闪的线条,转而一骨碌爬起,拿着地上那袋银子咧着嘴朝酒楼行去。
躲在暗处的沈玉瓷见林进宝没有扯掉伤口上的刺绣绷带,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季家的动作远比沈玉瓷预想的来的要快。
这几日,顾知府的女儿要嫁去侯府的消息像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常州城。
严氏怎么说都要给沈玉瓷补办一场及笄宴,但沈玉瓷心里有事,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完了礼节。
直到严氏给她束发的时候,她看到娘亲眼尾的皱纹,到底是没忍住落了泪。
宾客们议论纷纷,各种消息在百姓里不胫而走。
什么小侯爷欠了顾知府很多钱,没有钱给,所以只好娶了顾知府的女儿做一部分抵押。
也有不少人私底下骂小侯爷朝三暮四,这么快就娶第二个妻子,还以为沈玉瓷已经嫁过去侯府了。
幸好大部分人只听过沈玉瓷这名,也不知道她长啥样,否则沈玉瓷迟早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青砚回传消息也基本是林进宝拿着她的银子大吃特吃,买了一身新衣,日日围在衙门守着等着季家上门诸如此类的。
上辈子春桃忙着帮沈玉瓷干活,没时间给她束发,但她偏偏自己学会了,反倒是少女的双萝髻她毫无经验。
清晨时分,沈玉瓷熟练地束好发,才出门就收到了侯府出行常州的消息。
阿兰是当初沈玉瓷收留的乞丐之一,沈玉瓷见她提着个篮子,里面还露出一截绷带,心头涌上一阵怀疑,当即拦住了她。
“阿兰,谁受伤了吗?”
阿兰被吓一跳,当即否定,“姑娘,这是家中常备之物,夫人让奴时常填充,可别让空着了。”
沈玉瓷点点头,“这样啊,那你忙去吧。”
“喏。”
目送着阿兰远去,沈玉瓷倒没有多想,心思很快就被这几日的事情吸引了过去。
一旁的青砚斜睨着远去的阿兰,面上的肌肉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侯府的人预计三日后便到了,届时我会给你一只虫子,到时候侯府一旦见到顾知府务必将虫子捏死。”
沈玉瓷凝重地盯着青砚,思索着是否有纰漏。
“喏。”
沈玉瓷用完早膳后,去而复返的阿兰空着手回来了。
“姑娘,庄子门口有个自称季公子的人上门拜访,说季公子在酒楼等候姑娘一同共进午宴。”
沈玉瓷环微怔,小侯爷竟然比侯府的马车先行三日。
“知道了,稍后就去。”
“喏。”
打发阿兰走后,沈玉瓷看了青砚一眼,青砚忙跟了上去。
一辆马车停在酒楼,沈玉瓷下了马车,想着借此机会和季明渊说清楚。
她不可能一边提防着侯府,一边筹谋如何对侯府下手,然后还有个小侯爷随时可能监视着她。
这诡异的,不清不楚的关系,是时候结束了。
厅堂里光线昏暗,偌大的雅间竟然和客栈房间一般大小,沈玉瓷打开门的瞬间突然心生怯意。
季明渊着一身白衣站着,紧盯着进屋的沈玉瓷,眉间可见几丝焦灼。
他先是环顾一周,确定没别人跟着,才道:“谢危没一同下江南?”
沈玉瓷被引导着入座,季明渊给她沏了杯茶。
她吹了吹茶壶的热气,垂下眼帘,“三殿下无要事,下江南作甚?”
“我还以为......没什么。”
季明渊自嘲一笑,缓步走到她面前。
他身形高大,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将沈玉瓷完全笼罩。
沈玉瓷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气味,笼罩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他今日竟然换了衣料香气,往日她记得是檀香来着。
她抿了一口,放下茶盏,“小侯爷今日来不会是为了同小女闲话家常吧?”
季明渊忽而贴着她的耳际低声道了一句:“我快要成婚了。”
沈玉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恭喜小侯爷,祝你们......”
话还没说完,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猛然捂住了她的唇,阻断了她后面要说的内容。
那只手手腕上缠着绷带,绷带里渗透出星星点点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顾婉儿。”季明渊念着那个人的名字,语气带着一丝讥诮,“一个我完全不感性的女人,你竟然要祝福我?”
话音未落,他的手忽而滑落,握住了她的手腕,温度冰凉。
“你呢?”
沈玉瓷挣了挣手腕,没挣开,她突然后悔来赴约了。
她盯着手腕,没忍住开了口:“小侯爷,请自重。”
\"自重?\"季明渊笑意更浓,眼底却一片寒凉。
“这个世界上,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拿;或者,指示别人为你拿。”
他的手腕收得更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疼痛让沈玉瓷清醒了几分,这可是在她家中,季明渊竟然如此放肆,毫不顾忌颜面。
“你这是做什么?”
季明渊俯身,脸颊几乎贴着她的。
“做什么?你若是对我有意,我随时可以把顾婉儿换成你;若是你心悦谢危,我便帮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