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路上云念九一字未说。
出了深巷，长明已经备好马车，恭敬候着。
“这马车太过招摇，且先回府吧，空着也无妨。”冷凝冽淡淡地吩咐。
长明应了一声，示意下属将马车赶走。
“此处人多眼杂，恐生事端，不若去前街走走？”云念九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
长明从马车中取出一件素色的披风，递给冷凝冽。
冷凝冽接过披风，顺手解下了身上繁复的配饰，将华丽的裙摆掩盖在披风之下。
云念九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明。
“阿冽，算起来你也是一个深居简出的闺阁小姐，怎会知晓暗影阁这等隐秘之地？”
他费尽周折才寻到此处，她却像是轻车熟路一般。
他开口询问：“你可知，暗影阁的消息有多贵？”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责备。
纵然她是郡主，也不能如此挥霍。
面对云念九连续询问，冷凝冽微微扬起下巴，神情淡然，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宁王府并非给不起。”
云念九一时语塞，心中的烦闷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军械库、黑市……这些事情，每一件都足以让朝堂震动，她却像是在玩一场危险的游戏，游刃有余，却又步步惊心。
她究竟想做什么？
云念九眉头紧锁，她今日盛装打扮，绝不仅仅是为了打探消息这般简单，追问：“你此身装扮莫非是为了见阁主？”
“不过是机缘巧合，投其所好罢了。”冷凝冽轻描淡写地回应，眼波流转。
“投其所好？”
云念九眉头紧锁，追问：“你是指……”
他欲言又止，终究没有把话说完。
冷凝冽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云念九的脸色愈发阴沉。
冷凝冽看在眼里，心知他是误会自己以色侍人，反倒觉得有些好笑：“九哥这是……吃醋了？”
她轻启朱唇，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
云念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有一团火在胸口燃烧，烧得他口干舌燥，心跳加速却又强自镇定：“郡主慎言！”
“郡主慎言？”冷凝冽轻笑一声，他倒是把那些该死的规矩谨记在心。
冷凝冽放缓了语速，轻声细语地解释起来：“前几天出门不小心走丢，听了一耳朵一阴谋诡计特来暗影阁打探，父王向来不喜女子议政，但我又有些担忧，所以才会出门。倒是你怎么会来这里问消息？”
“原来如此……”云念九听完，神情稍缓，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是我误会你了。”
他低下头，避开了冷凝冽那灼热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她知晓，他忠君爱国，有些事他不能说，也不愿说。
父亲不便明言，不许她插手的事情，她可以信任云念九，并告知于他。
正当两人准备把话说开之时，街边的一家店铺里忽然冲出一个人，猛地撞在了冷凝冽身上。
猝不及防的冲撞，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瞬间凝固。
“啊……”她惊呼了一声，身体摇晃，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云念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将她稳稳护住，垂眸目光在她身上细细扫过，确认她没有受伤。
他的手掌紧紧地扣住她的胳膊，指尖微微颤抖，掌心传来一阵温热。
“大胆，郡主你也敢撞，找死吗？”长明带着的下属厉声呵斥。
云念九放开冷凝冽，众人视线汇聚到他们这里。
那人听到名号瞬间跪地认错求饶：“小人知错，还请郡主恕罪。”
这时，店铺内走出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正是许正昭。
他见到冷凝冽，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连忙上前示好：“小郡主，少将军，下属鲁莽，还望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他这一次。”
原本不欲追究的冷凝冽在看到是谁之后瞬间冷脸，起了杀心。
身边的云念九被她的转变惊到，却并未贸然开口。
郡主当街被撞，素色披风被踩上了一个黑色的脚印。
再看冷凝冽的脸色，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猜测着：
“这郡主平日里就骄纵跋扈，今天怕是又要闹出事端。”
“可不是嘛，听说她脾气可大了，谁惹了她都没好果子吃。”
“这人也真倒霉，怎么就撞上她了呢？”
“这下有好戏看了，不知道这郡主会怎么处置他。”
“唉，这世道，真是……”
还有些摊贩，小声议论着昨日发生的事情：
“昨天她才刚在街上训斥了许大人，今日又撞见。”
“是啊，听说昨日还怼了一番长安侯府的小姐。”
“这郡主也太狠了吧，一点都不饶人。”
“嘘，小声点，别让她听见。”
许正昭的心腹下属天野跪在地上，许正昭则站在一旁，低声下气地替他认错。
冷凝冽低头望着被踩脏的披风，上面还沾染着泥土，心中怒火更甚，大庭广众之下新仇旧账一块算。
当下言辞刻薄的讽：“许正昭，你的人是瞎了眼吗？竟敢冲撞本郡主？”
“郡主息怒，是下官管教不严，还请郡主责罚。”许正昭低着头，姿态谦卑。
“责罚？你以为一句责罚就能了事吗？”
冷凝冽冷笑一声：“你昨日拦住本郡主的去路，今日就有下属冲撞本郡主，许正昭，你这报复来的挺快，谁给你的狗胆？敢对本郡主的不敬！”
“郡主，下官真的不是故意的，还请郡主饶恕。”许正昭依旧低声下气地求情，弯着腰就没直起来。
“饶恕？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本郡主饶恕？”冷凝冽言辞越发尖锐，毫不留情。
一旁的云念九听不下去出声劝阻：“阿冽，得饶人处且饶人。”
冷凝冽却不肯罢休，她指着跪在地上的天野，厉声说道：“本郡主今日就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长眼的奴才！”
许正昭见状，连忙说道：“郡主，天野他只是一时犯错，还请郡主饶他一次，下官愿意替他受罚。”
冷凝冽目光落在云念九腰间的佩剑上。
她伸手，猛地抽出长剑，寒光一闪，鲜血滴落。
天野是枭夜第一野，用刀的行家。
前世，正是这只手，操控着自己，将利刃对准了云家。
“啊……”天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阿冽……”云念九低呼一声，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郡主……”许正昭试图阻拦，却根本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野的右臂被砍断，鲜血喷涌而出。
他再次声音颤抖地求情：“郡主，求您饶他一命！”
周围群众惊呼声此起彼伏，想起这位郡主的恶名，都吓得往后靠。
挥手长剑入鞘，冷凝冽对着云念九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已经极力克制，没有当街杀人。
那个眼神，心疼、愧疚，还夹杂着一丝未褪去的杀意，让云云念九满心疑问。
“参见三皇子……”喧闹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和恭敬的参拜声。
皇家卫队开道，一顶华丽的轿辇缓缓而来。
轿帘掀开，露出三皇子那张俊美却略显轻浮的脸庞。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听起来不像是个正经的皇室子弟。
“如霜啊，谁又惹你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