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府尹姗姗来迟,一进门便满头大汗。
他听闻了安国在南临使臣面前闹出的乱子,简直是把脸丢到了属国,急火攻心,立刻把王奇拖进府衙,紧闭大门,升堂问案。
这次他严防死守,生怕再有人要了王奇的命。
当天,府尹就急着进宫禀报,却被拦在了宫门外。
第二日便是皇太后寿诞,有人劝府尹,此时不宜再给宫里添乱。
皇太后寿诞,一众皇子皇孙都精心准备了寿礼。
真孝顺也好,假孝顺也罢,面上都得做出十足的孝心来。
寿宴办得极为精心,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飘扬。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吉祥的戏文,舞姬们身姿曼妙,裙裾飞扬,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除了皇室冷家血脉,还有各家有亲缘关系的亲眷,齐聚一堂,热闹非凡。
三皇子以调查贡品事件为由,说不适宜送太过敏感贵重的物品,便选了一颗硕大的东海明珠,光华璀璨,流光溢彩,果然博得了皇太后的欢心。
太子则亲手为皇太后绘制了一幅山水图,笔墨酣畅,意境深远。
永嘉公主作为唯一的孙女,则献上了她亲手养护了许久的矮松盆景,造型奇特,苍劲有力,正是皇太后最喜欢的样式。
皇太后见了,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称赞。
宁王府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宁王夫妇二人送了一对玉如意,寓意吉祥,倒也寻常。
冷沐钧送了一扇屏风,是皇太后素日里喜欢的样式,也算中规中矩。
冷凝雪精心准备的寿礼,则博得了满堂喝彩。
那是出自民间着名画师章涛之手的百寿图,笔触细腻,构图精巧,每一个“寿”字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相比之下,冷凝冽的礼物就显得有些“随意”了。
她只用了一块普通的麻布盖着礼物,看起来很是廉价。
在场的人,包括冷凝雪,都曾偷偷看过麻布下的礼物,只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画。
因此,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调侃冷凝冽这些年越发不思进取,惹是生非,连送礼都如此敷衍。
然而,当冷凝冽的礼物揭开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竟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图》!
画中,百鸟姿态各异,或展翅高飞,或低头觅食,或引吭高歌,每一只都灵动逼真,仿佛要从画中飞出来一般。
凤凰立于中央,羽翼华美,神态高贵,宛如真正的百鸟之王。
整幅画作,色彩绚丽,气势恢宏,瞬间便将冷凝雪的百寿图比了下去。
众人围拢过来,近距离观赏,更是惊叹于这幅《百鸟朝凤图》的精美绝伦。
画工精湛,设色华贵,可见绣制之人的用心。
皇太后更是爱不释手,连连夸赞,与冷凝雪那幅买来的画作相比,高下立判。
冷凝冽发间的霜骨簪,不小心掉落在冷凝雪的百寿图上。
没过多久,那簪子竟然变成了黑色!
众人吓得纷纷后退,惊呼出声。
冷凝冽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簪子怎么会变黑?难道簪子有毒?还是这图有毒?不对呀,这簪子是二姐送我的,怎么会有毒呢?”
太子见状,立刻高声吩咐:“快!传太医!”
宁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臣失职!臣罪该万死!竟不知这图……这图……”
他急得语无伦次,脸色煞白。
冷凝雪也慌忙跪下,声音颤抖:“陛下明鉴!这图绝对没有问题!一定是装裱的人动了手脚!有人要陷害臣女,陷害宁王府啊!”
高坐之上的皇帝,见此情形,也走了下来,他让人劝住被吓到的皇太后。
几位太医轮番上前,仔细查验,最终确认,那百寿图上浸染了西凉特有的幻心散。
这种毒药无色无味,若长时间吸入,会使人心神涣散,最终变成疯子!
冷凝雪心中又惊又恨,她怨毒地瞪了冷凝冽一眼,知道自己的计谋又被她破坏了。
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而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哭得梨花带雨:“皇祖母,孙女冤枉啊!这些日子,孙女都在府中,根本没有机会下毒啊!也没有理由要害皇祖母啊!”
她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在场的人听了,也都觉得有理。
冷凝雪又啜泣道:“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我!送给冽妹妹的簪子,是孙女的一片心意,怎么可能有毒呢?这送礼的流程,要经过那么多人的手,难保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几位皇子也纷纷出言为冷凝雪开脱。
宁王和王妃也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情。
冷凝冽冷笑一声,尖锐地反问:“二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二姐是怀疑我下毒要害皇祖母不成?”
太子厉声呵斥:“永冽!不得无礼!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跪下!”
说着,他狠狠地踢了冷凝冽一脚。
冷凝冽吃痛,却是倔强地跪在地上,不肯低头。
太医取过冷凝冽掉落的簪子,仔细查验后,禀告道:“回禀陛下,这簪子上并无毒。”
冷凝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她立刻又辩解道:“那……那一定是有人知道臣女要送礼,所以故意在图上动手脚,想要一箭双雕!”
好端端的寿诞,被这一出闹剧彻底破坏,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怒目瞪着宁王一家,斥责道:“看看你们干的好事!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皇太后心疼儿子,忙问:“皇帝,到底出了什么事?若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了吧。”
皇太后年事已高,耳朵有些背,加上方才受了惊吓,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道:“母后,有人要害您!这百寿图上被人下了毒!”
他转头,厉声吩咐:“来人!把所有参与送礼流程的人,统统给朕抓起来!一个一个审!问不出来,全部斩首!”
冷凝雪吓得浑身发抖,哭得更厉害了,连声喊冤。
三皇子暗中给七皇子使了个眼色。
七皇子立刻会意,早就安排好的死士立刻顶罪,一个小宫女被拖下去的瞬间,大声喊道:“安国冷家,不得好死!”
然后,她猛地一咬舌头,当场毙命。
皇帝气得一掌拍在龙椅上,怒吼道:“给朕查!查出她的身份!朕要诛她九族!”
三皇子连忙上前,轻声安慰皇帝,又吩咐乐师奏乐,演奏皇太后平日里最喜欢的曲子。
宁王一家战战兢兢地重新落座。
冷凝雪暗中咬牙,她不甘心就这样失败,眼珠一转,又生一计。
她端起一杯“精心准备”的酒,递给冷凝冽,这杯酒里,她早已下了毒,今日,她一定要让冷凝冽饱受痛苦!
冷凝冽早就对她有所防备,见她递过酒来,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接过酒杯。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假意饮下,却在暗中将酒水倒入了袖中,再如法炮制设计冷凝雪。
宴席过半,冷凝雪突然捂着肚子,痛苦地惨叫起来,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她再也维持不住优雅的仪态,当众失态,狼狈不堪。
“郡主!”
“快传太医!”
太医再次被召来,为冷凝雪诊治。
冷凝雪趁机示弱,再次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好的一个寿诞,宁王府接二连三地出事,皇帝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他直接降罪宁王。
太医诊脉后,脸色凝重:“回禀陛下,如雪郡主这症状……像是中了大量的幻心散……”
可方才,冷凝雪根本没有碰那幅画,难道是那个自尽的宫女临死前下的毒?
七皇子立刻抓住这个疑点,为冷凝雪开脱,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那个已死的小宫女身上。
皇帝立刻下令,彻查此事,又亲自安慰冷凝雪,保证一定会严惩凶手。
冷凝雪强忍着幻心散带来的痛苦,太医及时为她施针,才勉强控制住她的症状,没有让她当场发疯。
三皇子见状,连忙说道:“父皇,之前永冽郡主及笄礼上的那些物品清单,儿臣已经查清了。除了涉及贡品嫌疑的,其余的都已经装好造册。父皇若得空,可以过目,也算是给宁王府一些安慰。”
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皇帝此时也无心追究,便点了点头。
他随手拿起清单,漫不经心地翻阅着,突然,他的目光被其中一个卷轴吸引。
他缓缓展开卷轴,脸色骤变,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冷献!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