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至少让我说句话啊……”
这位夫子多多少少有些无语,但最后啥也没说。
没办法,他赶都被赶出来了,他还能说些什么?
此时,雅室内——
看着眼前的顾瑶,孔秀挑了挑眉头。
“据我所知,那名弟子似乎只和你发生过一丝丝口角争执,你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顾瑶听到孔秀的话,心中无形当中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这算是渡过去了。
但随即,她又很快诚实地说道:
“我毕竟是中途来的,想要快速融入书院内,找到一名靠山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那名弟子……顶多是我在此立足的牺牲品罢了。若是将那名弟子换成其它人,弟子仍旧会那么做。”
“而且,有些时候话不能那么说……”
说着,顾瑶笑了笑。
“并非弟子蓄意报复小肚鸡肠,而是弟子看不惯他内心黑暗,居然想要谋害自己的师尊。”
“为了书院清誉,弟子平时虽然与他交流颇多,但也还是不得不选择大义。”
“毕竟我现在,也算是书院的一份子。”
听完顾瑶的描述,孔秀居然是赞赏地点了点头。
“你这家伙,倒是有几分你师父的狠辣与心性。”
说着,孔秀叹了口气。
“你知道在我看来,书院弟子最大的问题出现在哪吗?”
“弟子不知。”
孔秀看着眼前的顾瑶,面色难免有些复杂。
“最大的问题就是眼高于顶,目空一切 。自以为有了书院读书人的身份,在哪里都可以横着走。”
“甚至于,少了修仙者的血性。”
看着眼前顾瑶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孔秀笑了笑。
“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要将书院弄成这个鬼样子?”
顾瑶微微颔首,并没有否定。
她心中对眼前院长的手段毫无疑虑。
毕竟,能够修炼到如此境界的人,绝对都不是等闲之辈。
而且,这位院长不仅实力强大,还身居高位,其眼界和手段自然远非她所能企及。
然而,尽管如此,如今的书院却呈现出她所见到的这般模样,这实在令人费解。
毫无疑问,这必定是这位院长有意为之!
顾瑶苦思冥想了整整半个月,却始终无法理解对方这样做的意图,以及对行鹿书院究竟有什么好处。
这是她来此那么久,唯一想不通的一点。
难不成亚圣还想要葬送行鹿书院不成?
见顾瑶摇头,孔秀没来由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我行鹿书院虽然位于东域,但门下弟子皆是来自五湖四海。”
“你可知每一年,进入我行鹿书院的弟子有多少?”
顾瑶闻言,思索了一下,试探着开口问道:
“…十万?”
“近百万。”
闻言,饶是顾瑶有着心理准备,此时也不禁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即使是这样,她仍旧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眼前的孩子这个模样,孔秀倒也没多做解释。
他知道,眼前这孩子虽然有脑子,但终究是眼界太低。
他刚刚也只是心血来潮,和对方说了说而已。
“好了,说正事吧。”
“此次私底下叫你前来,是有一份任务交给你的。”
“或者说,是你偿还机遇的时候了。”
听到孔秀那么说,联想到对方的身份以及她获得的机缘,顾瑶倒是很快地反应了过来。
对方指的,应该是圣人竹简。
想到这,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立刻辩驳一番。
毕竟,圣人竹简可是选择了她,要找也应该去找孔圣才对,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既然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事情,那当初机缘巧合选中她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过来阻止她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更可气的是,对方竟然还大言不惭地在这里叫嚷,好像这圣人竹简是他家的一样。
这明明是安桐给她的好不好。
什么?你说这是别人老祖宗留下来的?
放屁!安桐都说了,这是她已经过世的父亲留给她的,乃是安式竹简!
这难道不是一种赤裸裸的诈骗?
但她心里虽然是那么想的,但表面上却还是很诚实地拱手,语气中满是诚恳。
“亚圣说笑了,莫说弟子接受了竹简的造化。就算没接受,为书院做事,弟子也定然首当其冲!”
“…首当其冲,不是那么用的。”
“弟子师承剑修,不善言辞。”
孔秀无语。
这家伙,怎么那么安桐呢?
然而,此时此刻的顾瑶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不迭。
自己能断然拒绝吗?这里可是行鹿书院啊!
而书院,眼前之人就是扛把子!
即便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狠心拒绝了孔秀,可那又如何呢?对方与自己之间的实力差距,可是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呢!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孔秀真的有着高风亮节,不会强迫自己,那么书院里的其他众人又会作何感想。
什么?你居然敢拒绝帮助亚圣?
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境界,亚圣什么境界,让你帮忙肯定只是让你帮小忙啊。
结果你居然连小忙都拒绝帮。
竖子尔敢!
如此一想,顾瑶不禁打了个冷颤。
事实证明,这并不是她胆小怯懦,而是在某些时候,人确实需要顺从内心的真实想法去做出选择。
换言之,不是她怂,而是她从心!
而恰好,顾瑶她本身就是一个膻凉瘟柔、勒于诸人、挟恩图报的人。
“…那行。”
见状,孔秀也没有说那么多的废话。
不等顾瑶反应过来,询问自己该做些什么,孔秀那双幽深的眼眸中骤然闪过一抹近乎于妖异的紫芒。
那光芒如毒蛇吐信般转瞬即逝,却室内划出一道令人心悸的轨迹。
七品梦道符箓,摄魂夺魄。
八品梦道符箓,入梦。
七品时间类法器,阴差阳错、昼夜颠倒。
八品空间仙蛊,信标。
八品魂道仙阵,失神。
梦道仙级杀招——浮生若梦!
当顾瑶的视线与那对瞳孔相触的刹那,她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
紧接着,她感觉整个世界突然扭曲变形,檀木案几上的青瓷茶盏在她视野里拉长出诡异的残影,窗棂间漏进的阳光碎成千万颗旋转的金粒。
她感到仿佛有冰凉的手指正顺着她的脊椎缓缓上爬,每一节骨缝都渗出刺骨的寒意。
顾瑶本能地想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被什么黏稠的物质堵在了喉咙里。
书架上那些线装古籍突然无风自动,哗啦啦的翻页声里夹杂着细碎的、如同指甲刮擦琉璃的声响。
她的意识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仿佛有人抽走了她脚下朱红色的地衣,露出万丈深渊!
最终,她闭上眼,昏迷了过去。
“缓,床。”
在顾瑶昏迷倒下的一瞬间,孔秀轻轻吐出一个字来。
顾瑶的身体缓缓倒在床上,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唉……年轻人就是好,倒头就睡。”
“如果不是安桐只能有三个,现在身也不能掰成两半用,也不用找你来完成这项任务。”
孔秀叹了口气,眼前的顾瑶已经剩下一个躯壳了。她的灵魂,此时正在经历一场别样的时空“旅行” 。
当然,有他在,顾瑶并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同时,这其实也是对方的一场机缘。
“接下来,就剩下等待了。”
孔秀算了算时间,抬起头,看向天空。
“安桐……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