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晚从未做过这么漫长的梦。
梦里的每一寸细节和知觉都真实无比,令他深觉茫然。
真的会有人做这种梦,梦得这么具体吗?
而且……既然是梦,为什么他还能感觉到疼?
路知晚转头看向身边躺着的谢琮,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满身的痕迹,回想起方才的诸多细节,以及身后某处传来的异样……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了他的心头。
完了!
这不是梦?
路知晚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的陈旧伤疤,以及指腹上的薄茧,这一切都太真实了,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不是所谓的“梦中梦”,在他脱离那个梦境之后,他就已经醒了。
他之所以没反应过来以为尚在梦中,一是因为他突然化成了人形,二是因为他当时脑子也很乱,压根无法冷静思考。
路知晚看着身边沉睡的谢琮,感觉天都塌了。这不是梦,那就意味着他和太子殿下……
意识渐渐回笼,路知晚回忆起了更多彼时被他忽略的细节。他刚脱离梦境时,谢琮的状况就不对劲,和梦境里有些相似,不正常的体温和失控的理智,像是中了毒。
而他因为没搞清楚状况,误以为还是在梦境之中,便稀里糊涂和谢琮……完了完了,堂堂太子殿下竟然和他一个男人这般,此事若是传出去,谢琮这储君还当不当了?
不对,事到如今他怎么还在操心谢琮,他该操心的应该是自己吧?谢琮昨晚是中了毒人事不知,可他没有中毒啊!若是追究起来,此事不就成了他引\/诱太子殿下胡来吗?
罪名不罪名的他倒是无所谓,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脸面。他不能让谢琮知道自己就是那只猫,更不能让谢琮知道昨晚的人是他。
否则他这辈子在谢琮面前都别想抬起头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路知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决定跑路。
反正谢琮昨晚中了毒不清醒,只要他跑了,对方醒来后就会以为一切都是幻觉。而对于东宫而言,也不过是跑丢了一只小猫而已,谁能想到昨晚他和谢琮干了什么?
当然,路知晚深知这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推测,可昨夜他和谢琮做了那样的事,他压根无法面对此事,只想尽快躲起来。
路知晚顾不上细细推敲,快速捡起衣服穿上。谢琮这混蛋昨晚太着急,把他的武服都撕烂了。路知晚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忍着身上的不适,穿好衣服后便溜之大吉了。
谢琮此前让人加固了东宫的门窗,但这些东西关得住小猫,却关不住路小将军。路知晚记得寝殿和偏殿的后廊处,都有一扇门通往后院,以前小猫上茅房用的石槽就放在那里。那扇门后来被谢琮下令上了锁,但路知晚力气大,随手一掰锁挂便断了,压根不必用钥匙开锁。
此时天尚未大亮,路知晚身上虽有不适,但到底是习武之人,轻易便能躲过东宫巡防的护卫。他对东宫地形很熟悉,知道穿过东宫东侧的院墙,再翻过一道皇宫外围的宫墙,便能离开皇宫。
然而眼看就剩最后一道墙,他在攀爬时却不慎引动了身后的伤处,失足滑了下来。巡防的羽林卫恰好经过,听到动静当即便跑过来查看,眼看就要暴露之际,路知晚身形一晃,再次化成了小猫。
羽林卫查探无果,这才走了。
路知晚看着熟悉的小猫爪,心道化成了人形,竟然还可以变回来?若是能自由变换身形,那可就方便多了。他当即躲在暗处试了几次,只可惜无法掌握要领,变换起来不太顺利。
不过路知晚惊奇地发现,在变回小猫后,他身上的伤处便会随之消散,就连被谢琮撕破了的武服,都在下一次化成人形时,又变得完好无损了。
这可太神奇了!
要是这样,以后打仗受了伤直接变成猫,伤口不就能自动愈合了?
路知晚顺利离开了皇宫。
他不知道的是,整个东宫都因为他的失踪而陷入了混乱。东宫护卫们和内侍几乎翻遍了东宫大大小小的角落,只为了找到路知晚。
谢琮立在被路知晚掰断了锁挂的门前,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昨晚太子殿下对着那幅画纾解过之后便打算入睡,可没想到的是,躺在榻上时,他发觉自己体内的异样非但没有缓解,反倒有了越演越烈的迹象。
谢琮自幼在宫中长大,知道很多见不得光的手段,因此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出了问题。因为不知道这药力究竟有多强,会不会致使他失去理智,所以他没急着叫人,而是打算先弄个伤口,让疼痛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没想到就在他取出匕首的时候,路知晚出现了。
他日思夜想的人,就那么猝不及防出现在了他面前,不是在梦里,也不是以小猫的形态,而是以一个人的样子,完完整整的站在他面前。
有那么一刻,谢琮几乎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但后来发生的一切让他无比确信,那不是梦,那是真的。
他的阿晚回来了。
他本应一夜不合眼守着阿晚,连一个眼神和呼吸都不错过,可昨晚的药力致使他睡着了。只不过是那么片刻的功夫,再睁开眼睛时,怀里的人便没了踪影。
谢琮嘴里还染着血腥味,那是昨晚路知晚咬破他的舌尖后留下的,阿晚下嘴没个轻重,到现在他舌尖还在渗血。不止舌尖,谢琮后背上被路知晚抓破的伤口,也还在隐隐作痛。
可留下这些痕迹的人,却不见了。
“殿下,东宫里都找过了,没有找到小猫。”陈弘毅来报。
谢琮眸光冰冷,转头看向寝殿内的猫爬架,开口道:“去太医院找院判过来,先将昨夜之事查个分明,看看是谁敢在孤的寝殿里动手脚。”
陈弘毅闻言不由打了个寒噤,忙应是。
“那小猫……还找吗?”一旁的苏平问。
“自然要找。”谢琮一手抚过断掉的锁挂,缓缓道:“孤早该想到,这锁关不住他。等找到以后,得换一把锁了。”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锁,才能关得住他的阿晚呢?
“阿嚏!”化成了小猫的路知晚蹲在街口打了个喷嚏,心道谁又在背后骂他呢?
此刻,他正犹豫要不要直接回英国公府,离家许久现在又能化成人形,回家当然是他最好的选择。然而他现在还不能确定谢琮是否记得昨晚之事,若太子殿下一觉睡醒什么都不记得还好,否则……谢琮说不定会去找他算账。
所以他这个时候回国公府,不算是最好的选择,甚至有可能给家人惹来麻烦。
可不回国公府,他又能去哪儿?
就在路知晚一筹莫展之际,街口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喧闹。
出什么事了?
路知晚有些心虚,暗道不会是东宫的人来抓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