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假执法人员架着我往电梯走时，程志远站在病房门口，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冷笑。我拼命挣扎，但对方显然受过专业训练，一记肘击让我肋部剧痛，差点喘不上气。
\"老实点！\"其中一人低声威胁，\"不想在走廊上见血吧？\"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刹那，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拦住他们！\"
小林一瘸一拐地冲过来，身后跟着两名医院保安。假执法人员见势不妙，突然松开我，从消防通道跑了。保安追了上去，小林扶住摇摇欲坠的我。
\"爽医生！你没事吧？\"她焦急地问。
我摇摇头，肋部的疼痛让我说不出话。小林搀着我回到病房区，程志远已经不见踪影。
\"雨晴姐被转到VIp病房了。\"小林递给我一瓶水，\"程志远刚才进去了，我拦不住...\"
我强忍疼痛站起来：\"带我去。\"
VIp病房外，透过门上的小窗，我看到程志远站在病床前，程雨晴背对着门，肩膀的绷带在灯光下白得刺眼。程志远似乎在说什么，程雨晴突然抓起床头的水杯砸向墙壁，玻璃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推门而入，程雨晴转过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到我，她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随即被担忧取代：\"你的脸色...他们打你了？\"
程志远转身，脸上带着虚伪的关切：\"爽医生，你还好吧？刚才那两个歹徒...\"
\"够了。\"我打断他，走到程雨晴床边握住她的手，\"雨晴需要休息。\"
程志远眯起眼睛：\"我是她父亲。\"
\"父亲？\"程雨晴声音嘶哑，\"派人绑架女儿的父亲？\"
程志远脸色变了变：\"雨晴，你误会了。林正南背着我...\"
\"滚出去。\"程雨晴冷冷地说，\"否则我立刻把U盘内容发给媒体。\"
程志远下颌绷紧，目光在我和程雨晴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女儿脸上：\"你变了。以前你不会这样跟我说话。\"
\"因为我遇到了爽朗。\"程雨晴直视父亲，\"他让我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冷血。\"
程志远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我毛骨悚然：\"好，很好。爽朗，看来我小看你了。\"他整理了下西装袖口，\"明天上午十点，你的行医资格听证会。我会亲自出席。\"
他离开后，病房陷入沉默。程雨晴的手在我掌心微微发抖，我轻轻抱住她，小心避开她受伤的肩膀。
\"对不起...\"她在我耳边哽咽，\"都是因为我...\"
\"不是你的错。\"我抚摸她的长发，\"程志远二十年前就害死了我父亲，现在不过是历史重演。\"
程雨晴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这次不会让他得逞。\"她指向床头柜抽屉，\"小林把笔记本电脑藏在那里了。\"
我取出电脑，程雨晴输入密码：\"看这个文件夹。\"
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财务报表，记录着华康药业与多家医院的资金往来。其中一个子文件夹标注着\"特别项目\"，里面赫然是圣玛利亚医院陈院长的受贿记录，时间跨度长达十年。
\"这是...\"我放大其中一份文件，\"我父亲出事那天的麻醉记录？\"
程雨晴点点头：\"对比一下你手里的原件。\"
我从贴身口袋取出父亲留下的复印件，两相对照，明显不同——原件上父亲签名处有\"确认剂量正常\"的备注，而U盘里的电子版却被删除了这行字。
\"这就是证据！\"我声音发颤，\"他们篡改了医疗记录！\"
程雨晴握住我的手：\"还有更关键的。\"她点开一段录音，\"这是小林在林正南办公室偷拍的。\"
画面中，林正南正与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交谈：\"...陈院长，程总让我转告，爽建国那件事处理得很干净...新药批文下周就能下来...\"
白大褂男人——显然就是圣玛利亚医院的陈院长——笑着举起酒杯：\"告诉程总，麻醉记录已经按他要求修改了，签字护士也打点好了...\"
视频日期显示是父亲去世后第三天。我盯着屏幕，二十年的谜团终于揭开——父亲是被程志远和林正南联手害死的，就为了给华康药业的新药批文扫清障碍！
\"这些足够平反了。\"程雨晴轻声说，\"但还不足以打倒他们。\"
她点开最后一个文件，是一份名单，列着数十位医疗系统官员和媒体人的名字，后面标注着金额和日期。
\"这是...\"我倒吸一口冷气，\"他们的保护伞网络？\"
程雨晴点点头：\"最上面那个名字，就是当年负责调查你父亲案件的药监局官员，现在是副局长了。\"
我合上电脑，胸口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悲伤、还有终于看到希望的激动。程雨晴静静地看着我，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一道银边。
\"明天听证会...\"她担忧地说，\"程志远肯定会做手脚。\"
\"我知道。\"我苦笑，\"但必须面对。\"
程雨晴突然挣扎着要下床：\"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我按住她，\"你伤还没好。\"
\"那就推迟听证会！\"她固执地说。
我摇摇头：\"逃避只会让他们更猖狂。\"轻抚她的脸颊，\"放心，我有准备。\"
其实我毫无把握。程志远在医疗系统根深蒂固，而我只有几份可能被质疑真实性的电子文件。但看着程雨晴担忧的眼神，我不能表现出丝毫动摇。
夜深了，程雨晴终于在我的劝说下入睡。我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着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思绪万千。手机震动，是小林发来的消息：「爽医生，王梅说找到新证据了，关于你父亲临终前见的最后一个人。」
我回复：「什么人？」
「一个记者，姓方。王梅说他有你父亲留下的东西。」
方记者？我隐约记得父亲生前确实认识一位姓方的医疗记者，曾来家里吃过饭。如果他还活着，或许能提供关键证词。
天蒙蒙亮时，我轻轻吻了吻程雨晴的额头，留下字条说去准备听证会。走廊里，小林蜷缩在长椅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手机。我没忍心叫醒她，悄悄离开了医院。
九点半，市医疗协会大楼前已经聚集了几家媒体。我刚下车，就有记者围上来：\"爽医生，对吊销资格有何回应？听说您使用假药致患者肾衰竭？程志远先生称您利用他女儿炒作，您怎么看？\"
我沉默地穿过人群，在门口被保安拦下：\"请出示证件。\"
递上行医资格证时，我的手微微发抖。保安核对后皱眉：\"爽医生，您的证件已被临时冻结，不能参加听证会。\"
\"什么？\"我震惊道，\"谁下的命令？\"
\"协会紧急通知。\"保安公事公办地说，\"具体原因不清楚。\"
身后传来一阵骚动，程志远的黑色奔驰停在台阶下，记者们一拥而上。他西装革履地走来，身边跟着几个协会工作人员。
\"爽医生，真巧。\"他假惺惺地说，\"听证会取消了，你不知道吗？\"
我攥紧拳头：\"你做了什么？\"
程志远凑近我耳边：\"只是让真相大白而已。\"他提高音量，\"各位媒体朋友，经查证，爽朗医生的行医资格存在严重问题，协会已决定立即吊销！\"
闪光灯瞬间亮成一片。我站在原地，如坠冰窟——还没开始就输了？
程志远继续表演：\"作为医疗界一员，我对这种行为深感痛心...特别是爽医生还涉嫌利用我女儿...\"
\"你撒谎！\"我怒吼，\"程志远，你害死我父亲还不够，现在又要毁了我？\"
现场哗然。程志远脸色一沉，对保安使了个眼色。两个壮汉立刻架住我往外拖，记者们疯狂拍照。
\"各位别误会，\"程志远虚伪地解释，\"爽医生情绪不稳定，我们需要...\"
\"我有证据！\"我挣扎着大喊，\"程志远和林正南合谋篡改医疗记录，害死我父亲！我有录音和文件证明！\"
程志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镇定：\"保安，请把这位精神异常的人士送医检查。\"
我被粗暴地塞进一辆面包车，车门关闭前，我看到程志远正和几个记者低声交谈，显然在布置更恶毒的谎言。
车子没去医院，而是驶向郊外。驾驶座上的男人摘下墨镜，正是昨天假扮执法人员的那个。
\"爽医生，\"他冷笑道，\"程总让我转告，交出U盘，可以留你一条命。\"
我沉默不语，暗自观察车窗外的路标——车子正往西山方向开，那里人烟稀少。
\"别想着逃跑。\"男人晃了晃腰间的电棍，\"这玩意能让你生不如死。\"
我假装害怕地缩了缩身子，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术刀。车子拐上一条土路，颠簸中我趁机割断了塑料扎带。
\"停车！我要吐了！\"我突然弯腰干呕。
男人骂了句脏话，靠边停车。他刚解开安全带，我猛地将手术刀抵在他喉咙上：\"别动！\"
他僵住了：\"你...你疯了？\"
\"比起程志远，我算正常的。\"我夺过电棍，迅速下车，\"回去告诉程志远，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男人发动车子逃走后，我才发现身处荒山野岭，手机没信号。天空乌云密布，看样子要下雨了。
走了约莫半小时，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我躲进一个废弃的教堂，彩绘玻璃早已破碎，雨水顺着缝隙流进来，在地上汇成小水洼。
手机突然震动，是程雨晴：\"你在哪？听证会取消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新闻上说...\"
\"都是程志远的阴谋。\"我打断她，声音因寒冷而发抖，\"我被带到西山附近，现在在一个破教堂里。\"
\"发定位给我！\"她急切地说，\"我和小林马上...\"
电话突然断线，手机彻底没电了。我蜷缩在祭坛旁，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肋部的伤隐隐作痛。雨水敲打着残破的屋顶，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声。
不知过了多久，教堂门被推开，我警觉地抓起一块碎玻璃。
\"爽朗？\"是程雨晴的声音。
\"这里！\"我站起来，随即因腿麻而踉跄了一下。
程雨晴冲过来抱住我，她浑身湿透，左肩绷带渗出血迹：\"天啊，你冻僵了！\"
小林跟在后面，提着应急灯和毛毯：\"我们找了你两小时！\"
\"你怎么...\"我牙齿打颤，\"伤还没好就跑出来...\"
程雨晴用毛毯裹住我：\"闭嘴，先保暖。\"
小林升起一堆小火，火光映照下，程雨晴的脸色比我还苍白。她颤抖着手检查我的伤势，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
\"肋骨可能骨裂了。\"她专业地按压我的胸腔，\"需要x光确认。\"
我握住她的手：\"你不该来...\"
\"我不来，你今晚就会死在这里！\"她突然崩溃大喊，\"程志远派了杀手！我们在山下抓到两个，他们交代还有三个在山上找你！\"
我震惊地看着她：\"你们抓了杀手？\"
小林得意地晃了晃电击枪：\"雨晴姐可厉害了，用输液架打晕了一个。\"
程雨晴没理会小林的吹捧，专注地为我处理伤口。她手指冰凉但动作轻柔，让我想起父亲生前给我包扎膝盖的样子。
\"为什么...\"她突然低声问，\"为什么你父亲当年不反抗？\"
我沉默片刻：\"他试过。举报信、上诉、找媒体...但程志远的势力太大。\"
\"就像现在。\"她苦笑。
\"不，不一样。\"我抬起她的下巴，\"现在我有了你。\"
火堆噼啪作响，程雨晴的眼中映着跳动的火光。她突然凑近，吻住我干裂的嘴唇，这个吻带着雨水咸涩的味道和血的铁锈味。
\"我偷看了程志远的保险箱。\"分开后她低声说，\"找到这个。\"
她从内衣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父亲穿着白大褂站在医院门口，身边是年轻的程志远和另一个男人，三人举着\"华康药业与圣玛利亚医院战略合作\"的横幅。
\"这是...\"
\"二十年前，他们还是合作伙伴。\"程雨晴指着照片背面的一行小字，\"看这个。\"
我辨认出父亲的笔迹：\"今日与程、林达成协议，停止举报新药副作用，以换取医院设备更新。愧对医者良心。\"
\"你父亲最后选择了患者利益。\"程雨晴轻声说，\"而程志远选择了灭口。\"
我攥紧照片，父亲临终前痛苦的面容浮现在眼前。他曾试图用正规渠道揭发黑幕，却反被诬陷。如今历史重演，难道我只能坐以待毙？
\"我们得反击。\"我嘶哑地说，\"趁程志远以为我已经完了的时候。\"
程雨晴点点头：\"那位方记者联系上了，他愿意帮忙。\"
\"方叔叔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是央视《焦点访谈》的资深调查记者。\"程雨晴眼中燃起希望，\"他看到U盘内容后非常震惊，说明天就能安排秘密采访。\"
小林突然竖起手指：\"嘘！外面有声音！\"
我们立刻熄灭火焰，躲到祭坛后面。教堂门被轻轻推开，手电光束扫过地面。
\"搜仔细点。\"一个男声说，\"程总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屏住呼吸，摸到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程雨晴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她的颤抖传递给我。
\"这里有人待过！\"另一个声音喊道，\"火堆还是温的！\"
手电光突然照向我们藏身之处，我猛地将程雨晴护在身下，玻璃碎片对准前方。
\"在祭坛后面！\"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教堂外警笛大作，刺眼的探照灯穿透彩绘玻璃，将整个内部照得如同白昼。
\"警察！放下武器！\"
杀手们咒骂着逃向后门，却被早已埋伏的警察堵个正着。混乱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跑进来：\"爽朗！雨晴！\"
是王梅，身后跟着几名警察。她看到我们安然无恙，差点哭出来：\"谢天谢地！我们追踪杀手的手机信号找到这里！\"
警察带走杀手后，王梅告诉我们一个惊人消息：\"程志远和林正南闹翻了！林正南今早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
\"什么？\"我和程雨晴异口同声。
\"好像是分赃不均。\"王梅压低声音，\"林正南手里有程志远更大的把柄，威胁要曝光，程志远就先下手为强了。\"
程雨晴若有所思：\"所以他们内部开始狗咬狗了...\"
一位警官走过来：\"爽医生，程小姐，需要送你们去医院吗？\"
程雨晴看向我，我摇摇头：\"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警官点点头：\"方记者安排好了，他在西山别墅区等你们。\"
回市区的路上，程雨晴靠在我肩头睡着了。雨停了，云层间透出几颗星星。我轻抚她的头发，想起父亲生前常说的一句话——最黑暗的时刻，往往预示着黎明即将到来。
方记者的别墅隐蔽在树林深处。见到我，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激动地握住我的手：\"爽朗？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你才这么高...\"他比划着孩童的高度。
\"方叔叔。\"我喉咙发紧，\"您还记得我父亲...\"
\"当然记得。\"方记者神情肃穆，\"你父亲是我见过最有良知的医生。\"他示意我们进屋，\"进来吧，我有东西给你。\"
书房里，方记者从保险箱取出一个牛皮纸袋：\"这是你父亲临终前托我保管的。当时情况太危险，我一直没机会交给你。\"
我颤抖着打开纸袋，里面是一本日记和一盘微型磁带。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如果我遭遇不测，凶手必是程志远和林正南。他们为掩盖新药致死反应，不惜杀人灭口。儿子，无论多久，一定要还我清白。\"
磁带放入录音机后，父亲虚弱的声音传出：\"...实验数据证明，华康新药与某种麻醉剂合用会导致呼吸抑制...程志远要求我销毁记录...我拒绝后，他威胁要让我身败名裂...\"
录音中还有一段程志远和林正南的对话，清晰地记录了他们策划陷害父亲的阴谋。
\"这些...\"我哽咽道，\"为什么当年不公开？\"
方记者苦笑：\"我试过。但当时程志远已经买通了所有媒体，我刚发了一篇报道就被停职调查。\"他拍拍我的肩，\"但现在不同了，有了你们手上的U盘和这些证据，足够掀起一场风暴！\"
程雨晴突然问：\"方叔叔，您认识圣玛利亚医院的陈院长吗？\"
\"老陈？\"方记者冷哼，\"早退休了，现在在海南养老。不过...\"他神秘地笑笑，\"我上周刚拜访过他。\"
\"他肯作证？\"我急切地问。
方记者点点头：\"知道程志远要抛弃他当替罪羊后，老陈气得血压都爆表了。\"他从抽屉取出一份文件，\"这是他亲笔写的认罪书，详细记录了当年如何篡改你父亲的麻醉记录。\"
我看着这些沉甸甸的证据，二十年的冤屈终于要洗清了。程雨晴握住我的手：\"明天就去央视，方叔叔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窗外，东方已现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