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呼哧…”
沉重的呼吸声,从张元德口鼻之间不断传来。
可他却压根顾不上这些,反而机敏、警惕的左右扫视着。
紧接着,他都没勒缰停马,直接一边纵马奔驰一边掏出块铜镜来。
而后,都没用再掏符箓,单手凌空一阵比划,而后猛的在铜镜正中一戳。
霎那间,铜镜表面闪过一道乳白色的光。
等到光芒散去,略有些模糊的画面便出现在了镜面上。
张元德不带丝毫犹豫的剑指一划,快速的拉动视角前后左右一通查看。
而后抬头一声爆喝:“右转,三十里!”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国公幼子、新晋勋贵、得到真人的潇洒模样?
头盔上的簪缨没了不说,脸上同样满是血污。
而身上的铠甲也是多处破损,更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成色,堆满了污渍。
伴随着张元德这一声吼,一旁的张程赶紧扭头去传令去了。
不多时,气喘吁吁的一应人等,终于冲到了三十里外的树林之中。
只不过,还来不及休息,张元德便拉着人再次踏上了亡命之旅。
没错,他们现在就是亡命!
只要能逃出生天,他们就是胜利。
只不过,等到日暮时分,终于绕道来到一处隐蔽山谷之中的虎贲卫,疲惫的翻下了马背。
靠坐在石头上,张元德默默的看着在场众人。
所有人都在默不作声的吃着肉干,然后喝着清水。
奔波了一天一夜的他们,这会儿压根没想法去生活做饭。
也没那条件。
还不如赶紧填饱肚子就地睡一觉呢!
而张元德则是一边啃着肉干一边掏出早已看了无数次的堪舆,再次查看了起来。
只不过,他倒是有修为在身,可以不在意太阳落山的微光看个清清楚楚。
但刚凑过来的孙德明、吴淼就不行了啊。
他俩只能小心翼翼的点燃两盏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油灯,还得轻手轻脚的举着,凑到了张元德的身旁。
三人都没说话。
哪怕这会让三人身上那股子浓浓的血腥味还有腥臭气已经快把人眼泪呛出来了。
但谁都没在意。
生死之间,谁还在意这些东西。
他们现在就一个想法,逃命!
在堪舆之上划拉了几下后,张元德当先问道。
“我军今日可有掉队的?”
孙德明头都没抬答道:“刚点过数,五千四百八十七人!”
张元德闻言一怔,而后吁了口气出去。
“那便是掉队六十一人!”
吴淼头上还有伤,身上也缠绕着还透着血渍的纱布,这会儿说话却透着一股子咬牙切齿。
“将军我等真不能进关了?”
“若不是之前李贺州那厮坑了我等一手,我军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所以,将军,我等绕过那垭口,从山海关入关都不行?”
“只要进关我等就安全了啊。”
能让吴淼这边军夜不收出身的汉子都说出这等话来,也足以看出张元德等人的情况了。
张元德抬头瞄了他一眼,而后再次低头看着堪舆,嘴里轻声道。
“不能进关!”
“那日李贺州固然坑了我等,可如今他也要面对陛下的追责了。”
“但我担心我等若是入关的话,那李贺州直接投敌了咋办?”
“那之前我等所有的功劳可就要打折扣了。”
“若这一场仗我们熬过鞑子了,傲到他们退兵了,那我等的功劳是就是实打实,谁都抹杀不了的。”
“可若是出了问题,最终甚至还闹到京畿之地去了,那你以为我等还有什么功劳?”
吴淼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可他还没等他开口,甚至都不用张元德去解释,孙德明就冲着他嗤笑到。
“你急什么?”
“这有什么好急的?”
“那仇鸾之前没被治罪之前为何官运亨通?”
“他有什么本事?”
“但他会吹还能拉着人一起吹!”
“最重要的是,他那边没闹出事儿来!”
“可这次呢?”
“我等功绩倒是实打实的,可如果最后这帮子鞑子还是进关了,你觉着会有人跟我等讲道理?”
“他们会在乎是不是李贺州放进去的?”
“呵,他们只会怪我等把鞑子逼得太狠!”
话说到这份上,其实就已经到头了。
吴淼重新蹲了下来,一言不发。
张元德同样头都没抬的继续看着手里的堪舆。
良久,他才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默默测算了一把。
“我算了算,两日后,此地会有一场大雨!”
“这雨会是一场瓢泼大雨。”
“对于我等来说,只要这雨一下,我等所有的踪迹都会掩盖住。”
“所以,明日我等走这山谷绕道山南。”
“届时大雨滂沱之下,这山谷的踪迹必会被大雨冲刷干净,我等转头便冒雨离开!”
“我看了地形,五十里外,有个小山。”
“我等不缺粮草吃食也不缺清水,那纵使去了山上也不怕。”
“而等到雨停,我等在山上修整两天,就可以再度绕圈子了。”
说到这儿,张元德咧嘴一笑。
只是那笑容沾染着脸上的血污,显得格外的狰狞。
“正好,被这帮鞑子追死狗一般追了好几天了。”
“我等修整完毕,总得拿人出出气吧!”
“只要打赢这一把,我等就能回京了!”
“等到回京,呵呵,小爷我得让李贺州那犊子知道什么叫国公府的牌面!”
吴淼连连点头,表示就该如此。
都是李贺州那胆小如鼠的犊子坑了我等,就该这么教训他。
可一旁的孙德明恨不得脑袋栽到胸膛里去。
傻小子,你知不知道这话背后的分量啊。
英国公府真要闹腾起来,还是占着理的情况下,你是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么?
而且……
孙德明偷偷瞟了张元德一眼。
自家这位少年将军素来对自己人挺好的,怎么这回下手这么狠了?
张元德深吸了口气,勉强抹了一把脸,而后打起精神一个个士卒看了过去。
没办法,就他懂医术,他得为自家士卒把命保住才行。
有的伤,只有他能处理!
而这些伤还有那些已经不在的部下,就是张元德怒火的来源。
因为,他被自己人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