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茵眼睛转了转,似是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马上笑道:“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不过这药膳,是我刚从江淑女那里学来的。
江淑女还亲自熬了底汤,不知赵公公能否帮忙再通传一下。”
“不然,江淑女……和臣妾这番心意就白费了。”
赵德一听是江知晚的手艺,不敢怠慢,果然又进去传了一次。
须臾,他打着浮尘出来,“周选侍进去吧。”
周兰茵正中下怀的笑了笑,提着食盒走进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御书房,只见龙案上摆着几摞折子,旁边的香炉里袅袅升起着龙涎香。
裴祁渊就端坐在龙椅之上,英俊的面容透过香雾,看起来更添了几分神秘。
周兰茵收回目光,恭敬的蹲了个福:“皇上,臣妾给您送药膳来了。”
裴祁渊埋头在折子里,闷声应了一句,“是江淑女让你来的?”
周兰茵动作一顿,随即笑开,应承道:“是,臣妾前几次见姐姐给皇上准备药膳,有心也想学学,姐姐今日就指点了臣妾几句,特意让臣妾送来给皇上尝尝。”
说罢,便自顾自的站起来,拿着食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打开。
“皇上不来尝尝吗?”
裴祁渊闻到药膳的味道,批阅的手顿住,随即把朱笔放在笔架上,淡淡的问:“江淑女指点你的?”
周兰茵见皇上不动,柔柔的道:“是,她还特地嘱咐要皇上趁热吃。”
她拿起空碗盛满,端到裴祁渊面前。
“皇上尝尝吧?”
裴祁渊垂眸看着眼前的乌鸡汤,漠然的道:“放着吧。”
这药膳的味道与江知晚之前送的不一样。
且江知晚是个谨慎的性子,若是临时换了方子,定会循序渐进的改,不会一下就全换了。
她怕临时换药,自己的身体吃不消。
可这碗药膳……
裴祁渊不动声色的问:“江淑女在做什么呢?”
周兰茵还以为提了江知晚,皇上会多少尝一些,没想到,他非但没尝,反而跟她聊起了江知晚,不由得愣了一瞬才道:“臣妾来的时候,姐姐还在翻医书呢。”
裴祁渊点了点头,“可有用过午膳?”
周兰茵还以为皇上在关心自己,没等开心就反应过来,他这是问的江知晚。
心里沉了沉,面上却似提起自己亲姐妹般熟稔的道:“还没用吧,臣妾出门的时候闻到小厨房的菜香味。”
说着,又一句三叹的道:“姐姐身子弱,臣妾也时常担心她。
但是臣妾无能,帮不了姐姐什么,只能平日里多去探望她几趟,带些参汤给她进补。”
裴祁渊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淡淡道:“你有心了,累了这半日,早点回去歇着吧。”
周兰茵见好就收,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待她走后,裴祁渊叫来赵德。
“把药膳倒了吧。”
赵德愣了愣,拿起药膳出去倒掉,回来时道:“皇上是觉得这药膳有何不妥?”
裴祁渊摇了摇头,“不是她送的,我不喝。”
赵德不敢多问,安静的站在一旁。
裴祁渊转头看向窗外。
或许是快入秋的缘故,这几日的天气有种不顾人死活的闷热,知了在不知名处撕心裂肺的叫着,声音大的像是要跟天气比较谁更恼人一般。
赵德极有眼色的道:“皇上,奴才这就叫人把知了用粘杆粘了。”
“不必,”裴祁渊淡淡的道:“赶走一批还有一批,何必做无用功。”
他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什么阵仗没见过,几只知了叫怎会扰乱了心神。
就像他的提防心一般,筑起了厚厚的城墙,寻常无人能冲破。
那碗药膳即便就算味道对,只要经了别人之手送过来,他都不会喝。
或许是经历过生死,也或许是如今坐在顶峰,他早已不知信任是何物。
何况要入口的东西……
他这辈子只无条件信任过一个人,可那个人却在自己最低谷的时候,喂了他颗毒药。
这个教训让他记到了骨血里,毕生难忘。
而且,就算抛开他下意识的警惕不说,他喝惯了江知晚亲手做的药膳,哪里还看得上周兰茵的效仿?
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这么说起来,裴祁渊忽然想到江知晚已经好几日没给自己送药膳了。
难不成是因着霍肆回了宫,所以她分身乏术?
裴祁渊目光一厉,随即起身道:“随朕去偏殿。”
甫一进门,鼻尖就弥漫着熟悉的药膳香,虽然中间还夹杂了些不熟悉的药材味,但根本还是没变的。
裴祁渊冷下脸来大步走进正厅,却扑了个空。
青杏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娘娘在小厨房呢。”
话音刚落,便见江知晚端着砂锅走了进来。
裴祁渊冷漠的瞟着她,忍不住讥讽道:“怎么,知道朕来了,不敢假手于人了?”
江知晚愣了愣,把药膳放到桌上,走到他身前行了个礼才道:“恕臣妾蠢钝,皇上说的假手于人,是指什么?”
裴祁渊嗤笑了一声,垂眸看着药膳问:“你倒是会装傻。”
说着,又道:“这药膳的味朕已经许久没闻见了,可是咱们江淑女要照看两边,所以,忙不过来吗?”
江知晚越听越莫名其妙,忍不住道:“皇上有话请直言,臣妾实在不知道您的意思。”
她这两天钻研医书,刚想出了这套新方子,没想到还没给裴祁渊送去,反倒得了这一通的嘲讽。
可是……她做了什么啊?
裴祁渊眼神微凉,“朕只是好奇,你有心教周兰茵做药膳,是不是准备以后都假手于人?”
江知晚愣住了,想起白天周兰茵来自己这那一通莫名其妙的举动,似乎明白了发生什么。
赶紧解释道:“皇上,臣妾并没让周选侍做药膳,一来她不懂药理,皇上万金之躯,绝不能以身试药,二来,臣妾的药膳方子繁复,寻常人根本掌握不了,臣妾怎么会让她代替呢。”
裴祁渊挑了挑眉,忽然讥笑道:“话说的倒是好听,可这几日也没见你送药膳来,难道不是因为霍肆在宫里养伤,分不开身?”
江知晚不知道他怎么会联想到霍肆,不由得解释道:“臣妾从未去照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