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辛久薇偶然得到母亲留下的信物,做了一个最愚蠢的举动——
由于过分盲目地信任祁淮予,她将此事告知了他。
知道这个秘密并不是什么好事,因此母亲为辛氏其他人留下了保命的关键,而若运用好这个关键,最好的结果就是像前世的祁淮予一样,位极人臣,飞黄腾达。
这个关键就是——
“当年,为让皇后投鼠忌器,圣上命尧娘给您喂下的毒药,叫同生蛊。”
“此蛊分子母蛊,母蛊在您身上,而子蛊,被下给了皇后的亲生儿子,如今的太子殿下。”
雨又下得大了,风雨携着雨丝飘进来,但在场谁也没有动。
辛久薇冷得颤抖,心中仍然紧张,语气却随着叙述逐渐镇定了一些。
他能感觉到,觉明眼中的杀意没有方才重了。
取而代之的是,多了几分对她的打量。
“你知道得不少。”觉明淡声说,“若真如你所说,令堂倒是足智多谋。”
辛久薇轻声:“母亲不过是为我计深远罢了。”
共生蛊名为共生,实则的效用却在于反面,一旦中蛊的两人中有一人受伤,另一人也会受到加倍的侵蚀,一人死,另一人也无法独活。
如此,就算皇后知道了萧珣的下落,也不敢冒然下手。
而萧珣身上种的是母蛊,比子蛊多了一层毒,一直埋藏在萧珣的身体里,令他无法习武。
圣上爱他与他的母亲,却又怕他起异心,对太子不利。
坐在至尊之位上的人,就这边两边都护着,也两边都防着,让他们互相顾忌,谁也不敢动手。
“世上能解此蛊者,只有一人。”
辛久薇挺直了背,抛出最后的筹码。
“这些年,您和皇后一党都在寻找那位神医,但你们都被误导了,神医既没有去儋州,也不在南疆。”
“殿下。”
“我母亲出嫁前曾有恩于神医,我能将他找出来。”
辛久薇从衣服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来,抬手捧至觉明的面前。
“久薇愿为殿下效力,只求殿下饶久薇一命。”
雷声消失,雨势平稳下来。
觉明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多么柔弱无依的一位贵女,看起来可怜极了,就像她数次对他说的那样,处境艰难,走投无路。
十多年前,尧娘为他呕心沥血而死,临死前为他留下一封信,写信人却另有其人。
那个被圣上爱着,却也最终忧思过虑、死于深宫的女人,只给他留了一句话。
“死何其容易,活着艰难,正如此,才更要活下去。”
闪电短暂地照亮辛久薇的脸的时候,觉明想,那个连自己的孩子也无力保护的女人,应该也像她这般挣扎过。
觉明长久地看着辛久薇。
辛久薇原本镇定了一些的情绪又不免紧张起来,或许还因为寒冷,她不住地颤抖,牙齿打颤。
许久之后,她听见觉明问:“我如何信你。”
辛久薇心中一凛,攥紧了双手。
“殿下……可以给我一月为限。”
“一个月内,我为殿下寻来解蛊之法。”
青鸢并不信她,“你随口说两句就让我们饶了你,若你逃回家闭门不出,或者你根本不认识神医,那又怎么办?”
“你刚才要杀我,不是很干脆吗?”辛久薇看向他,“若一个月之后我交不出解药,你来辛府杀我便是。”
她还抬着双手,手里捧着那样想给觉明看的东西,举得手都有些僵了。
辛久薇重新看向觉明,“殿下,您不敢信我吗?”
罕见地,觉明的眉心动了一下。
这个看起来没用的小贵女,在对他用激将法。
觉明难得来了兴趣,看青鸢一眼,青鸢将辛久薇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
“下下签。”觉明展开那张小小的签文,“辛姑娘总有好运傍身。”
辛久薇那日白天在众目睽睽下抽到的第二支下下签,跟之前在觉明面前抽到的一样,她留下了签文,却迟迟没有去解签。
“连续两次抽到下下签,何谈好运。”辛久薇道,“这种时候了,殿下还要挖苦我吗?”
觉明很淡地笑了一下,“连续两次抽到同样的签文,为何不算好运。”
他的笑很快就消失,用那种仿佛洞悉一切的、能看穿辛久薇心中所想的目光看着她。
“你心中分明知晓,我并非挖苦你。”
辛久薇想:难道是因为常年修于佛祖座下,才让觉明生了这么一双令人不敢直视的双眼。
她鼓起勇气看向那双眼睛,道:“既然如殿下所说,那我偏不信这下下签。”
“如今我才觉得,觉明大师不帮我解签,或许正是因为今日,我之生死,皆在殿下一念之间。”
春夏十分的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说话间,雨渐渐变得小了。
觉明忽然难得地升起了一点好奇,这种好奇心促使他想要知道,眼前这个怕得浑身都在抖、却倔强地扬着脖颈的小贵女,为了自保,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最后一滴雨落下,将海棠花打落。
辛久薇听见觉明说:
“那便一月为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