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缓缓睁开眼，脑海里的记忆已经整理完毕。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眼夜色，赌场里依旧人声鼎沸。
思考良久，江屿还是决定回家去。
正常人不会选择这个时间独自走夜路回家，毕竟四周一片漆黑，连路灯都没有，山路崎岖，一脚踩空都有可能摔断腿。
江屿并没有犹豫，他不想再待在这间赌场浪费时间。
先回家看看情况。
他转身走回赌场，随手抓住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语气随意：“借个手电筒。”
这个男人叫高亮，他和江屿是高中同学，就是他带着江屿来的赌场。
高亮愣了一下，瞥了他一眼，嗤笑道：“大半夜的，你要干嘛？”
“回家。”
高亮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不是手气正好？不趁机多赢几把？回家干嘛？”
真会忽悠！
旁边有人附和道：“就是啊，走啥啊？再来两把，说不定就赢回来了。”
有人哼笑着点了根烟，喷出一口烟雾：“你不会是输怕了吧？要不再玩一局，赢了再走？”
江屿冷眼扫了一圈，看这些人对自己这么热情，心里已经有了数，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冤大头，输了不少钱，这群人就是盼着他继续留着送钱呢。
“回家睡觉。”江屿懒得废话，直接伸手拿过他放在桌上的手电筒，拍拍他的肩，“明天还你。”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他已经迈步往外走去，翻开手电筒的开关，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亮起，照出前方蜿蜒的小路。夜风吹过，他握紧手电筒，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赌场里的人看着他的背影，面面相觑，但终究没人真的追出去拦人。
有人啧了一声，语气带着点嘲弄：“呵，回家？看看吧，赌鬼就算回去了，也呆不了几天。”
可江屿已经走远了，他顺着山路走着，脚步稳稳当当，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晃动，照亮前方坑洼不平的土路。
手电筒的昏黄光束照亮前方漆黑的山路，夜风微凉，吹散了赌场里混杂的烟酒味，周围安静得只剩下虫鸣和偶尔传来的草叶窸窣声。
从县城回村子大概需要四五十分钟，对别人来说，这么晚走山路可能会怕鬼，但江屿不信那些。
他从来不怕鬼，他更怕人。
毕竟鬼不会拉你去赌博、欠下一屁股债。
他低头踢开一块松动的石头，心里闪过原身的记忆，他原本是个老实人，但就因为一个高中同学的怂恿，才开始进赌场，也怪自己心智不坚定，越陷越深，成了赌桌上的冤大头。
江屿嗤笑一声，心想这辈子要是真有鬼，大概也比人心干净得多。
“渣渣，给我放首歌听听。”
“宿主，你不是说你不怕吗？”
“这是寂寞，算了跟你们这种系统说不清楚，放歌。”
渣渣跟江屿拉扯，但还是给他放了音乐。
江屿顺着记忆摸索着回到了家。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映照出一座破旧的老房子，是土砖堆砌的，房子除了老旧，没有其他问题。
后来他们一家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房子也没塌。
江屿只是对那扇所谓的“大门”有些无奈，几块长条木板勉强拼在一起，用几圈铁丝草草绑着，连个正经的门闩都没有，风一吹，还在微微晃动。
江屿盯着那门沉默了一瞬，然后叹了口气。
——看来，还是得赚钱。
江屿轻手轻脚地走进院子，顺手关上那扇不太可靠的“门”。
江屿没有去打扰妻子和孩子，而是顺着记忆摸到隔壁的房间，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很简陋，只有一张木床，还好这个房间里有被子，他也没讲究，抖了抖被子，躺下就闭上了眼。
但就在他推门的那一瞬间，隔壁房间里，郁文静的眼睛也睁开了。
她其实早就醒了。
毕竟家里只有她和孩子，一个女人守着家，警觉性自然高。江屿刚推开院门的时候，她就听见了动静，本能地紧张起来，直到听出那脚步声的熟悉，才稍微放松了些。
她躺在床上，侧耳倾听着隔壁的动静，许久之后，听到那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确认江屿是真的睡下了，她这才轻轻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
只是她的心里并不平静。
夜色沉沉，土屋不隔音，隔壁很快传来江屿的呼吸声。
郁文静躺在床上，双眼睁开又闭上，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事。
她从小家里孩子多，母亲又走得早，父亲一个人拉扯他们长大，哪有什么精力管她们这些女儿？她没读过几年书，小小年纪就跟着家里干活，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
大哥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可惜性格太软，立不起来，娶了个精明的大嫂后，家里的日子更是难上加难。
她们这些妹妹在大嫂手底下过得都不算好，郁文静比别人更早学会了看人眼色，也更明白一个道理——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郁文静轻轻叹了口气，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和江屿最初认识的场景。
她当年家里过得紧巴巴的，幸好有个亲戚在高中教书，托关系让她去学校食堂帮忙，总算能挣点工钱贴补家里。
那时候的江屿还在念书，偶尔会来窗口打饭，年轻气盛，带着点男孩子的锋芒和不羁，但她当时并没有太多感觉，两人虽然是同村的，但是江屿话不多，两人也没有什么交流。
后来听说江屿没继续读书，几年后，两人阴差阳错地结了婚。
她本来想，日子虽然清苦，但能安稳过下去也好，可没想到，他后来竟走上了赌博这条路……
离婚？
这是最不可能的了，先不说她那严厉的爹，就说她离婚她能去哪呢？
在最小的妹妹也结婚之后，她爹也从家里搬了出去，自己盖了一间厨房一间卧室，住在山边。
她侧过身，看着黑暗中的屋顶，又看了看旁边的孩子，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郁文静最终还是收回思绪，慢慢闭上眼睛，想着明天还得早起干活，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