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坐在单位的长椅上,他手里捧着一份当天的报纸,却一字未读。他的目光空洞,脑海中回荡着昨晚的那通电话及其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内心隐隐不安,如履薄冰。
时间在他的恍惚中悄然溜走。中午,同事们相继起身准备去食堂吃饭,他也机械般地起身跟着队伍走。
饭菜的味道他丝毫未觉,食不知味地扒拉了几口饭,正准备离开食堂时,身后一个略显亲切却又让人莫名紧张的声音喊住了他:“林宇,吃完饭来我办公室一趟。”
他回头望去,只见镇长任达远正笑容可掬地站在那里,目光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这一眼让林宇背脊微凉,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
回到办公室,他随手将饭盒搁在桌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衣领,便朝镇长办公室走去。
推门而入,任达远仿佛早已等候多时,面带笑意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小林,办事挺利落的。放心,做得好,我不会亏待你。”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林宇心头一震,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暗指。可他不敢轻易表态,心中在激烈地权衡:是借机与任达远站在同一条船上,还是装傻充愣,自保为上?
短暂的犹豫后,林宇还是决定谨慎行事。他双手负在身后,脸上露出一丝困惑:“镇长,您这话我听着有点不太明白,是我哪儿做得不妥了吗?”
任达远听得一愣,旋即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听不明白也挺好,就当我没说。”
说罢,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林宇坐下。
林宇照做,坐得端正,认真聆听对方的每一个字。
任达远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空中缭绕,他慢悠悠地说道:“你是选调生,前途不错。只要踏实干,两年后准保能提个副科级。”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我今年四十二,照这势头,咱俩共事的时间还长着呢。”
“日子久了,你会慢慢明白,我任达远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着,他打开抽屉,拿出两包烟丢在桌上,“抽烟不?”
林宇连忙摇头:“谢谢镇长,我不抽烟。”
任达远稍显意外,但随即点头称赞:“不抽烟,好。小伙子能自律,是优点。”
接着,他又寒暄几句,无非是些关切和鼓励的话。林宇听得心不在焉,始终提防对方是否有更深层的意图。
半晌,见没有实质性内容,他起身告辞:“镇长,我办公室还有些资料要整理,先回去了。”
任达远点了点头:“去吧,好好干。”
林宇推门而出,一出门便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任达远说话,如同走钢丝,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唯恐踩空。
相比之下,刘玉国虽然脾气火爆、语气粗鲁,却让人更觉得踏实,至少不用时时提防被算计。
他心中暗自立下主意:今后,离任达远还是远一点为妙。
刚回到办公室,黄主任便从里间招了他进去。林宇心头一紧,隐隐预感到,这事儿还没完。
门一关,黄主任的神情便不再掩饰,眼神锐利,语气低沉如刀锋般直逼:“昨晚的报警电话,是不是你打的?”
林宇心头骤然一震,脑袋仿佛被锤了一下,一时嗡嗡作响。他强作镇定,嘴角牵出一丝勉强的笑:“黄主任,您说什么啊?我哪儿敢打那种电话?”
黄主任冷笑一声:“你昨天是不是跟任镇长去了羊圈沟?”
林宇点点头:“是去过。”
黄主任双手叉腰,嘴角带着一抹嘲讽:“那就对了。整个镇政府,除了你,还有谁这么不懂事?”
“刘书记在这儿干了十五年,在后院里是德高望重,这种事其他人哪敢做?”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更别提,那马圈的徐家,还是他的亲戚。”
林宇低头沉默。他知道,黄主任说得没错,但他也明白,做了就要承担。
稍作思索,他抬起头,咬牙开口:“黄主任,我不想再隐瞒了。电话,是我打的。”
话音一落,黄主任脸色骤变,瞪大了眼:“你……你小子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事你不承认,谁能拿你怎么样?你这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林宇挺起胸膛,语气反倒更为笃定:“我只是做了一个公民该做的事。打人犯法,无论是谁,违法就该承担后果。”
黄主任冷冷地打断他:“得了,你别在这儿讲大道理,这话你留着跟书记慢慢说去吧。”
他转身要走,谁知门口却站着素梅。她眉头紧皱,一脸焦急:“老黄,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书记汇报。”黄主任不耐烦地回答。
“林宇是咱们办公室的新人,咱们是不是应该……”素梅还想劝一句,却被黄主任冷冷打断:“别多管闲事,我知道分寸。”
素梅只得侧身让开,目送黄主任匆匆离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
而林宇,却意外地平静。他知道自己没做错,便无所畏惧。
不久,办公室电话响起。素梅接起电话,几秒后放下听筒,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刘书记找你。”
林宇早有预感,站起身整理了衣服,神情肃穆,仿佛即将走上战场的战士。
他走到书记办公室门前,刚要敲门,便听到黄主任在里面为他辩解:“林宇刚来不久,可能还不太懂这儿的人情世故,书记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再说,他就是个刚毕业的小年轻,社会经验少。”
刘玉国冷冷地打断他:“黄轩,我需要你教我怎么用人?”
“你在办公室做主任多久了,想不想往上爬你自己掂量着点。”
门外的林宇听见这番话,心头微震。
两人的声音慢慢的压低,话题慢慢也变成了与林宇毫无关系。
就在这略显沉闷的氛围中,响起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咚咚咚。”
刘玉国刚放下茶杯,抬眼望向门口,语气平淡地说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穿着笔挺的工作服,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