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君正在画室里准备下午白悠悠上课时要用到的道具,忽然听得车子开进楼下院子里的声音,
只当是白悠悠提前到了。
“怎么是你?”看着进来的人竟然是招呼都没打的吴世轩,沈香君不免一惊,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这些颜料可能你还有用,就想着送过来给你。”吴世轩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掂了掂手中托着的纸盒子。
沈香君接过那只纸盒,随意翻动了来,里面尽是些价值不菲的高级货。
“这些,你全都不要了?”她抽出一套Schmincke mussini的油画颜料套组——这是她平日里连碰都不舍得碰的牌子,
而现在,这个纸盒里几乎被这样高级的颜料装得满满当当。
吴世轩没在画室里看到白悠悠,心下不免一阵失落,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过阵子就去法国了,带过去太麻烦,我打算到了那里重新买。”
沈香君抱着纸盒,连连点头,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线:“行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正好用得上。”
“这是她画的?”吴世轩走去窗框旁立着的画架,他两只手背在身后,微微俯下身去凑近了看——
虽然这幅画的整体风格有些混乱,主题也不明朗,但是线条、构图、用色都透露出专业训练的痕迹。
这不是一个初学者会有的水平。
沈香君很快意识到吴世轩口中的“她”指的是谁,语气淡淡地应了一句:“是啊,比我想的好一些。”
窗外再次传来车子驶进院子的声音,站在窗边的吴世轩几乎立刻就注意到了边嘉佑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他下意识将身形隐到窗帘后面——若是让边嘉佑的走狗看到自己出现在画室里,就麻烦了。
阿影解开保险带,走到后排替白悠悠拉开车门:“白小姐,今天我也是老时间来接您。”
之前白悠悠偶尔会在画室待到很晚才回去,但是如今边嘉佑却不允许了——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接受排卵针,边嘉佑不允许她过度的劳累。
“嗯。”白悠悠被午后的阳光晃了眼,不由自主有些晕眩。
她却喜欢这种暖洋洋又昏昏沉沉的感觉,让她产生一种短暂逃离了囚笼的现实,得到了片刻自由的幻觉。
躲在窗帘后的吴世轩眼见着白悠悠一步步走进楼里,心跳骤然加快,那副长手长脚也要不知道怎么摆放才好。
终于又见到她了。
他不得不承认,那张和白悠悠一模一样的脸,是他永远也挣不开的执念。
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就足够让他的心神晃荡。
耳边听着那一下一下有规律的脚步声——和那双脚的主人一样,透着乖巧和顺从。
吴世轩再一次告诫自己,只是利用这个女人来缓解对白悠悠的相思之苦罢了,
他不是边嘉佑,永远不会对一个冒牌货生出什么其他的感觉。
“我们要上课了,你这是打算继续待着?”沈香君眼见着白悠悠已经走到教室门口,而吴世轩还站在画框旁边,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吴世轩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视线不要那样直接地落到那张令他魂萦梦牵的面孔上,
他很闲散地在偌大的画室里悠悠踱着步子,干脆走到放在角落的那张二手的软皮沙发上坐下,
“我歇会儿再走,你们不用管我。”
说罢他将身体靠在沙发里,西裤下的两条长腿则很闲适地搭在扶手上。
若是别人做就会看起来有些不成体统的模样,
可落到他那副天生惹眼的皮囊上,就显出一派浑然天成的潇洒。
沈香君早已习惯吴世轩偶尔混不吝的作风,便也懒得理会,只招呼白悠悠进教室坐下:
“白小姐,我计划今天继续上次的素描技巧讲解,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你想学别的,也可以调整。”
白悠悠还来不及答话,就听原本安静躺在沙发里的吴世轩发出一声淡淡的冷嗤。
她触电般下意识向他看了过去,正好对上吴世轩朝她投来的那嘲讽一眼。
她咬着唇里的软肉,分辨不出缠绕在心头那复杂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她不懂为什么这个英俊的男人总是对她那样刻薄,像是一个时刻打算对着她进攻的刺猬。
可是,她又真切地渴望着他的关注。
哪怕只是像现在被他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着,都叫她的心跳乱得不像样子。
“你笑什么……”
按照白悠悠平日里的性子,若是遇到了对自己平白怀着恶意的陌生人,她是决计不会搭理的。
那些在边嘉佑身边的日子,她已经学会了如何把自己的真实情绪关进麻木的躯壳里。
可是面对着吴世轩,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偏偏存心要和吴世轩呛声,她知道自己想要同他搭话,随便说些什么都好。
“哪有学生来给老师定上课内容的?”
吴世轩说得慢条斯理,语气也是轻飘飘,那刻薄话就像是混了捧沙子的米饭,叫人咽也咽不下,吐又吐不出,
“连素描的光影都分不清,就想着跳过基础知识了?”
吴世轩总是克制不住对着眼前这张面孔生出情非得已的悸动——
所以当他越是受到这副面孔的蛊惑,他就越是要逼着自己对她展现恶劣的那一面,
好将自己推得离她远一些,再远一些。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和边嘉佑一个德行,惹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