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的梆子声被庙内的咆哮碾得支离破碎。
白狐仙的指尖在掌心快速掐了个狐族秘咒,耳尖的绒毛随着呼吸轻颤:“阴气像煮沸的锅,源头……在地下。”她尾尖无意识地卷住林阎的手腕,温度比平日低了几分。
林阎的拇指摩挲着斩鬼刀的吞口兽纹,袖中残页的灼痛顺着血管往上爬。
他瞥见李道士眉间浮起一抹金红——那是开了天眼的征兆。
老道士盯着门缝里的黑影,喉结动了动:“这鬼气里裹着槐木灰的味儿……像是百年前的老封印松了。”
“进。”林阎屈指叩了叩刀鞘,金属清响混着腐臭穿进庙门。
他先一步挡住白狐仙,靴底碾过地上的断香——是沉水香,燃到半截被阴火烧成焦黑,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腐肉混着霉木的腥气直撞鼻腔。
白狐仙立刻捂住口鼻,狐尾在身侧炸成蓬松的雪团。
林阎眯眼打量:正中央的佛像歪在供桌上,半张脸陷进积灰里,原本贴金的眉眼被抓出五道深痕;供桌下堆着破袈裟、锈铜钱,还有半具发黑的鸟骨架——像是被什么活物拖进来啃过。
“小心!”李道士突然暴喝。
阴影里窜出一道青灰影子,带起的风掀得烛台乱晃。
林阎旋身将白狐仙推到身后,斩鬼刀出鞘三寸,刀身泛起冷白的光。
那东西近了——足有两人高,腐烂的僧袍挂在骨头上,左半边脸烂得只剩白森森的颧骨,右眼球却诡异地鼓着,泛着浑浊的幽绿。
“黑煞鬼!”李道士抖开一张雷符,指尖引动法诀,“小阎,这鬼怨气裹着锁魂钉,寻常符纸伤不得——”
话音未落,黑煞鬼已挥出利爪。
林阎侧身避开,刀锋擦过鬼臂,却只溅起几点黑血。
白狐仙急得狐耳向后贴,指尖凝出淡红狐火:“阿阎,它伤口在冒阴气!”
林阎反手从背包摸出灵异罗盘。
青铜盘面上的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咔”地扎向黑煞鬼的右眼。
他心头一动,对着李道士喊:“老东西,用日光术!”
李道士会意,双手结出离火诀,掌心腾起一团金焰。
黑煞鬼突然发出刺耳鸣叫,腐肉接触火光的瞬间滋滋冒油,原本凶横的动作慢了半拍。
林阎趁机甩出三张定身符,黄纸精准贴在鬼的肩井、曲池、涌泉穴——这是他根据人体经络改良的阴符,专门克制行动敏捷的邪祟。
“残页!”他低喝一声。
袖中残页“唰”地飞出,血字在半空浮现:“黑煞,原身镇庙僧,因护宝执念入魔,被封于往生柱下。破其眉心锁魂钉,可解。”
林阎的瞳孔缩成细线。
他从腰间摸出三寸桃木钉,符纸在指尖绕了三圈:“白姑娘,用狐火罩住它的手!老道,把光聚在眉心!”
白狐仙轻啸一声,九条狐尾同时扬起,淡红火焰如网般罩住黑煞鬼的利爪。
李道士咬破指尖,在金焰里点了点,火光骤然变作刺目白光,精准罩住鬼物眉心——那里隐约能看见半截锈钉,钉头刻着“往生”二字。
黑煞鬼察觉危险,喉间发出含混的嘶吼,腐肉下的筋脉暴起如蛇。
林阎踩着供桌跃起,斩鬼刀架在臂弯,桃木钉对准那截锈钉。
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挂着的铜钱串——那是昨夜从镇东老妇那收的“平安钱”,此刻正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去!”
钉尖刺破腐肉的瞬间,黑煞鬼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林阎感觉掌心一震,桃木钉没入三寸,锈钉“当”地弹飞,掉在地上发出金铁交鸣。
黑煞鬼的身体开始崩解,青灰鬼气化作黑雾,露出下方一块松动的青石板——石板缝隙里渗着黑水,泛着腥甜的血气。
白狐仙凑过去嗅了嗅,尾巴尖轻轻点了点石板:“下面有活人的味道。”
李道士用拂尘扫开石板,露出向下的石阶。
石阶上结着青苔,越往下走越潮湿。
地下室的空气里飘着艾草香,正中央摆着张石桌,烛台上插着半支红烛,照见草垫上坐着个白发老妇。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月白道袍,见有人来,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你们是来……来收镇阴珠的?”
“婆婆?”白狐仙蹲下身,狐尾轻轻扫开她膝头的蛛网,“您怎么在这儿?”
老妇摸了摸白狐仙的耳朵,手背上全是老人斑:“我是张守真的闺女。五十年前,我爹是这庙的守庙人。”她指了指墙上的裂痕,“这底下压着阴脉眼,镇阴珠镇着那东西……可三日前,珠子突然发烫,黑煞鬼醒了……”
林阎蹲在石桌前,发现桌面刻着星图,与残页上的某些纹路有几分相似:“婆婆,镇阴珠现在在哪儿?”
“佛……佛像底座。”老妇突然剧烈咳嗽,白狐仙忙扶她后背,却触到一片湿冷——她的道袍后心全是血,伤口周围泛着青黑,“那东西要出来了……它说谁碰珠子,就撕了谁的魂……”
“什么东西?”李道士的脸色变了。
地下室的墙壁突然发出“咔咔”的声响。
林阎抬头,只见石缝里渗出浓稠的黑气,像活物般扭曲蠕动。
老妇的眼睛突然翻白,用完全不同的声音嘶笑着:“你们以为杀了看门狗,就能拿走钥匙?阴脉醒了,该吃顿饱饭了——”
“小心!”林阎猛地拽住白狐仙的手腕往后退。
黑气里伸出无数青灰色的手,抓向他们的脚踝。
李道士甩出三张雷符,炸得黑气四溅,却越炸越多。
白狐仙的狐火在掌心跃动,却被黑气一裹,瞬间熄灭。
老妇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喉间发出两种声音的重叠:“镇阴珠……在……”话未说完,她的头颅突然向后折成诡异的角度,白眼珠直勾勾盯着林阎,“吃了你……就找到了……”
墙壁的裂缝越来越大,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在地下挪动,震得石桌直晃。
林阎摸出残页,发现上面的血字正在快速消退,最后只留下一行新字:“阴脉主醒,速离。”
白狐仙的尾巴紧紧缠住林阎的腰,声音发颤:“阿阎,这……这比黑煞鬼厉害多了!”
李道士的道袍被黑气撕出几道口子,他咬着牙又捏了个法诀:“小阎,先护着白姑娘!我来拖——”
“轰!”
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
林阎感觉脚下的地面在塌陷,他反手搂住白狐仙的腰,斩鬼刀狠狠插入石缝。
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模糊中,他看见老妇的尸体被黑气卷向裂缝,而裂缝深处,有一双猩红的眼睛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