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晚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盯着她身下的书生。
她用指腹轻轻摩挲打开《女则》这本书:“读书人自诩君子,应以饱读诗书为荣。这位公子既未读过,怎知此书专为女子所作?”
陆听晚的声调让台下的书生觉得异常刺耳,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脱离他的掌控,可他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盯着陆听晚头顶的金冠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他感到刺眼的光。
书卷摆在书生的面前,陆听晚当着众人的面将《女则》中的文字一一念出,“此书开篇有云:'阴阳调和,乾坤相济,治国齐家之道也'——在场的大多都是读书人吧,本宫不用解释,想来各位也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吧。”
“这……”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们当中确实有未曾读过《女则》之人,但身为饱读经书的书生理解这句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阴阳调和,是指二者相互成全,可你们再翻一翻这本《女则》呢,通篇都是对女子的要求与束缚,对女子的不公平。”
陆听晚翻动手中《女则》的书页,前排的书生看得最为清楚。
“你刚才说你是七尺男儿,难道七尺男儿就是这么欺负女人的么。亏得你们还一个个自诩读书人,是这世界最明事理的人,你们每次这么说的时候,亏不亏心。”
“这本《女则》本宫看到的全部都是吃人二字,是你们在吃人。”
女子必须要安于后宅相夫教子,这是什么狗屁的道理!
女子为何不可建功立业,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陆听晚没想到她会在一本书中共情鲁迅先生的文字,共情得如此透彻。
在场不再传出反对的声音,可他们中仍是有一大部分的男子未曾共情。
他们只是为了体面,为了不做被炮轰的出头鸟,选择沉默。
“本宫今日就在这里,毁了这本《女则》。”陆听晚将手中的书一点一点撕碎,那些握不住的书角先一步顺着风飘远,“日后,只要在本宫的的治理之下,女子可以与男子有等同的权利,若是违背女子的意志,就是与本宫作对,本宫愿为其出头,有什么后果,本宫一力承担。”
“太子亦是男子,你为何……”
为首的那名书生的情绪反复横跳,他既已明理,可又不能愧对柳延青的交代,他像是做着最后的抗争一般询问陆听晚的真实想法。
“呵!”陆听晚冷笑,她将手中已经碎到不能再碎的书页全部都扬入风中。
“在场的各位,本宫试问你们哪一个不是女人生的,哪一个没有值得敬重的母亲。你们的母亲若是被强迫、被压榨……”
“你们该作何感想?!”“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大家不都是一样的人嘛,女皇时期婚嫁时,甚至有着女子可以不用跪,男子要跪的规矩,你们不也是未曾违抗嘛?!本宫不曾打压男子,本宫只想让人人平等。”
“人人平等”这句话在部分书生的脑海中炸开了。
这个世界又何止是男女身份的不对等,男子家族之间的阶级更是一道不能逾越的鸿沟,实现平等二字,何其难?!
可如今,这天下投胎最幸运之人却说出了想要天下人平等的话。不知是他们的幸,还是人上人不懂人间的疾苦。
书生仰头,他看不清陆听晚淹没在书页碎角中的脸,可陆听晚整个人,高他一截,在阳光下发着光,他想去相信她。
眼前人心晃动,而另一批人向着县衙围了过来。
以徐姝和余秋霜为首的女子排成整齐的队伍,她们站在书生队伍的后侧,她们的目光投给陆听晚莫大的勇气。
她们对着陆听晚的方向,齐齐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是第一次的不是违心的参拜,若能有这样的明君,殿下何止千岁,殿下理应万万岁。
陆听晚的视线同样投给那些支持她的女子,她在那些人中看见了曾经的熟悉人影,有徐姝、有余秋霜、有谷萤、有刘美凤……
“散了!”
“散了吧!”
为首的书生疏散闹事的人,他们败了,不仅败给了太子,更是败给了自己那颗不断摇动的心。
看着人群背影,陆听晚叹了口气。
这是一场硬战,这只是她要打这副本的第一关。这一刻才是她真正开始她穿书挑战的第一步,退一步就是乱花迷人眼纸醉金迷的“最强富二代”生活,可向前这一步,便是遍布荆棘后才能看见玫瑰的狭窄道路。
陆听晚看着那些女人缓缓站起的身子,她要选后者,就为让这些“玫瑰”都能在路的结尾绚烂地开着。
人群中,李大牛的身影逆流而上。他跑到陆听晚的身侧,慌慌张张喘着粗气。
“殿下,殿下,不好了。”
陆听晚从台子上面跳下来,脚有点发麻,头也有点发麻。这李大牛每次这副模样来到她的身边,指定就是没出好事。
“下次你直接说吧,不要老搞本宫的心态。”
“殿下,城东的城隍庙内死人了。”李大牛的声音还带着些不可置信,“死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带着许家二娘子私奔的伴读田致远。”
“田致远?”陆听晚想起那个小白脸的面容,还有他那一副靠不住的样子。
“怎么死的?”陆听晚已经招呼身边的衙役带着几个身手好的朝着城隍庙的方向出发。
徐姝没有跟上,而是选择去找沈青崖。徐姝和沈青崖终将成为陆听晚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他是自杀。”李大牛的答案过于让人震惊。
“自杀?”陆听晚更迷惑了,那人连杖刑都害怕还要女人站出来为他说话,又有柳家这样的权贵人家靠着,他怎么会想不开来了结自己的命。
李大牛盯着陆听晚的脸,他刚刚接到报案,没听到陆听晚在人前激愤的演说。
“殿下,可能这个田致远的死和你还有些关系。现在民间都传是你将人给逼死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