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文宣堂和国子监的校考结果都是京城人们最关心的事情。
因此这一天来看榜的人众多,除了参与校考着急看名次的,还有许多人来看热闹。
毕竟今年文宣堂校考可有意思得多,听说那刚回京的祁大小姐也参加了,连字或许都不曾识得的大小姐,这不是上赶着自取其辱嘛。
他们倒是想看看,这位凭空出现的丞相千金是不是垫底。
贴红榜的人挤过众多人群,这才到了张贴的地方。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那张红榜上。
待这人手脚利落地贴好后,人们纷纷往前探去,都争着看清楚些。
有眼尖儿的先看着了榜首的名儿,却是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后头的挤不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榜首是谁。
有人回道:“国子监榜首,贺景逸!”
居然是贺家!众人还没来得及惊讶,又听得前头的人惊异地喊道:
“文宣堂,文宣堂的榜首是!”
“是谁,快说啊!”后头的人嚷嚷道。
“祁相千金,祁逢!”前头的人将眼睛擦了又擦,确定没看错,这才大声回应道。
文宣堂榜首居然是祁家那个离京九年的女儿祁逢!
这件事如刚到盛京的的秋风一般,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也不是没有人提出异议,但文宣堂的校考一向公平,他们也不能说祁逢舞弊。心里有猜忌的,等到中午便没了忿忿。
因为祁家让平日教导祁逢的夫子出来作证了。
祁逢的日常功课做得很优秀,以这种水平夺得榜首并不奇怪。更何况那位夫子是文宣堂以前的老师,威望颇高,他出来作证,很难不让人信服。
于是祁逢在乡下努力读书,自学成才的故事就这样被百姓们用来教育自己的孩子。
一时间,祁逢名满京城。
除此之外,等人们终于提到了国子监的榜首贺景逸,才想起祁家和贺家的关系。
祁逢的生母贺鸣秋,不正是贺家的嫡女么!思绪回溯,人们也记起了病逝于乡庄的祁大奶奶。
如此说来,祁逢天资聪慧或许并不奇怪,其生母可是当年文宣堂六艺的魁首!
祁逢的哥哥祁礼不也是前几年的国子监榜首吗?如今两科分考,对她来说还不是探囊取物。
有聪明的琢磨到了什么:“那这么说,祁贺两家可是出过双魁!”
寻常世家,怕是培养出一个榜首已是很了不得,这祁相竟这般好命,生了一对双魁的儿女。
这等传闻,一下成了盛京城百姓的谈资。
自然也传到了摄政王府里头。
甘南听得那小厮将那榜的名次一一说来,哟了一声,朝身边人道:
“老狐狸命真好,这回祁大小姐可算是名满京城了。”
“你说这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她担不担得?”
被他问到的邬沉不置可否,面带嘲笑:
“论城府,倒是能称第一谋士。”
甘南爽朗的笑起来,调侃道:
“怎不见你请她当谋士?”
邬沉偏头,悠悠道:
“你若是请回去,甘家的铺子全都能被她算进去。”
还是被卖了帮她数钱的那种。
甘南切了一声,不认同也没办法,祁逢连祁家都能骗得团团转,他可不敢请她。
甘家都能给她干亏空了。
他收起玩笑话,换了个话头,语气也认真了些:
“话说,贺家那边,你谈得怎么样?若是真为皇帝所用,将来可指不定多大威胁。”
邬沉没回答,骨节分明的手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想在思考什么。
须臾,他才道:“得等。”
甘南有些不解:“等什么?”
等贺家知道当年贺鸣秋死去的真相,需要助力帮忙的时候,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因此贺鸣秋的事情,他也要查。
似乎想到什么,邬沉的动作忽地停住,唇角勾起:
“现在么,自然是等一阵东风。”
“一阵送祁大小姐回贺家的风。”
......
邬沉说得不错,祁逢正在去往贺家的马车上。
不过,她可不知摄政王府里头发生的事情。
她此刻有些忐忑,对她来说是极少见的。
距离上一次她回贺家,已经是九年前了,那是贺鸣秋还在的时候。
她和贺家人许久未见,心里莫名有点紧张,这是当时回祁家的时候都不曾有的。
或许是因为,贺家人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家人吧。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下。
祁礼扶着祁逢走了下来。
门口的小厮就算未见过祁逢,也是眼熟祁礼的。见着祁礼小心将人扶下,不难猜想到这是祁礼刚回京的妹妹。
于是颇有眼色的上前将人往府中迎,又连忙派人往里头通报。
贺老夫人正坐在堂里喝茶,和儿媳谈笑着什么,忽地听得门口匆匆往里头通报:“老夫人,祁公子和小姐来了。”
贺老夫人端着的茶杯险些翻了,急急道:“你说什么?还不快迎进来!”
祁礼和祁逢走得快,如今正赶上贺老夫人说话。
祁礼打笑道:“外祖母这么挂念我呢?听见我们来有这么高兴吗?”
贺老夫人笑着嗔怪了他两句,目光却是绕过他,看向了身后的祁逢。
祁逢也在看她,狐狸眼里盛着笑意,见她望过来,乖巧地行礼:“阿逢问外祖母好。”
贺老夫人走近了,伸手抚了抚女孩的脸,祁逢感受到她的手有些颤抖。
贺老夫人欲言又止,一句话也没说出,眼眶却红了。
她将祁逢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吸了吸鼻子:
“罢了,罢了,回来就好了。”
祁逢心中也很感伤,垂眸整理了一会情绪,才重新抬头问道:
“舅舅们呢?”
旁边有一女子走了上来,贴心替老夫人解释道:“伏冬和凛夏都还没下官,景逸在药坊里帮忙,我刚让人去唤他了。”
这位便是如今的贺大奶奶,也就是贺伏冬的妻子。
祁逢听祁礼说,贺父前几年去世了。而贺老夫人的三位儿女,贺鸣秋排行第二,哥哥是如今的大理寺少卿贺伏冬,弟弟贺凛夏则是太仆寺少卿,管理皇家的车马牧畜。
祁逢这两位舅父,也是十分优秀的,自然可以窥见贺家教子出色。
祁逢被送去乡庄的时候年纪尚小,对贺大奶奶的印象只停留在漂亮聪慧,如今再见面,却发觉对方的容貌一如往日,性格也是那般温柔。
祁逢向她问过好,四人落座,贺老夫人细细问她这几年的生活,祁逢挑了些能说的回答了。
祁礼也时不时插一句嘴,祖孙三人其乐融融。
有一道声音远远地在门口传来:
“奶奶,孙儿可回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