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来的泼皮？胆敢污蔑公主殿下！”
贴身侍女柳絮站在顾相思身后，指着方三怒骂道。
谁知方三歪嘴一笑，讥讽道：“公主殿下？”
他上下打量顾相思一番，身着绸缎头顶金钗，浑身透露着富贵气，与之前诓人的假小子模样截然不同。
“小骗子，你这身皮又是诓了哪个大户人家得来的吧？”
“放肆！”柳絮抢着开口，气得不轻，“这可是当朝的淳熙公主！”
顾相思稳定神色后，耐下性子拉着柳絮就想离开，总之还是不要当街把这事闹大。“柳絮，我们先走，莫与他计较。”
“诶——”方三竟上前一把拉住顾相思，“别给老子装！你这小混球化成灰老子都认识你！还有上次同你一起的老骗子呢？给我把银子还回来！”
顾相思幼时跟苟南北学过两招，见方三死拽着她手臂不放，下意识运气反手一推，把方三摔了个大屁墩儿。
“哎哟！”
方三嚎了一嗓子，这下是彻底引来不少围观百姓。
围观人群和方三带来的帮手呼啦啦涌上来，把顾相思围个水泄不通。
顾相思心乱如麻，心道不妙。
若是传出道堂堂公主与人当街纠纷不断，怕是叫人怀疑身份，届时不仅聂长庚要杀她，狄昭更会杀她。
那师父的冤，又有谁来替他平。
方三一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更来劲了，佯装一副悲惨模样，跪在地上扯起嗓子喊：
“大家都来评评理啊，这混球卖假药骗我十两银子！如今还装作什么公主在街上招摇撞骗！无耻至极胆大包天，连官家都敢欺！”
众人一听，开始众说纷纭：
“他说这是公主？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人家公主出门都是宝马香车，哪会在大街上闲逛。”
“可是我见过公主凤驾，又好像是真的呢......”
“......”
围观百姓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一道道锐利的目光审视着顾相思，此时的她已是汗流浃背。
顾相思转念一想，罢了，方三不过是要银子而已，干脆早点打发他。
她抬手摸上发间的金步摇，纯金戴珠花的步摇，估摸着得有上百两银子，抬手就想扔给方三。
突然，从人群外传来一记男音打破嘈杂：
“何事在此聚众？”
众人一回头，立刻慌忙僻开道，作揖伏地。
有眼尖的人道：“是、是府尹大人！”
来人正是狄昭，他长衣飘飘，身形俊逸，负手踏步而来。
上前一把将顾相思搂在怀里，关切地问道：“钰儿，发生何事？”
顾相思心头一紧，到底还是惊动了狄昭，她囫囵敷衍道：“碰上个......叫花子。”
还趴在地上的方三听见，猛然跳起来，显然是不识得狄昭的身份地位。
“嘿！你说谁是叫花子呢！”
方三胆子甚大，竟斜眼打量着狄昭，“这人又从哪儿冒出来的？上次与你一起那个老骗子呢？噢——换戏搭子了，今日又演哪出？”
狄昭轻扬起嘴角，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阴得渗人，转头问顾相思：“他说的是何意？”
顾相思连忙摆摆手，“没啥没啥，”接着把手里的金步摇快速甩给方三，“拿了东西赶紧走！狗胆包天了你。”
“嘿嘿！”方三接过金灿灿的步摇，嘴角霎时列到耳后根，笑得停不下来，“有钱好说。”
这下却轮到狄昭不乐意了，他盯着那支金步摇，眉头紧皱，面色不悦。
“钰儿......你这就给他了？”
顾相思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推着狄昭要走，怎么都推不动他，急得一脑门汗。
“不过就是讨钱的，足够打发他了，我们先回府吧！”
“这可是我送你的第一件首饰，你平时当宝贝一样的，就这么打发他了？”狄昭幽幽道。
听到这话顾相思僵直了身子，倒吸一口凉气。
她哪儿知道这啊！头上这么多钗子簪花偏偏选了这个，居然还是淳熙公主的定情之物。
顾相思无法，低着头不敢看狄昭，深深酝酿半晌。
她抬眼时满目失望，带有丝丝落寞，眼眶里竟还夹着一汪泪花，对狄昭道：
“你于我真的有半点情意吗？若是没有，那这只步摇在我众多首饰中是最无奇的一只。”
“或许是这段时间我想通了，你若真的心悦我，哪会把外室接进府中，冷落我许久，而如今这金步摇还有何意义呢？赏便赏了吧，算是给过去的自己做个告别。”
“本公主累了，还是早些回府，雨霏她还在等你呢。”
顾相思深蹙着眉，神色忧伤，带着婢女向不远处一道跟来的马车走去。
狄昭似是思忖许久，转身想叫住她却已经远去。
直到顾相思坐上车厢内，帘子一放，隔绝所有人，她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吓死老娘了，险些就被拆穿。
这招便是苟南北教她的——移花接木。
她走江湖时就听说，淳熙公主和夫君狄昭婚后不和，大婚当日还与外室圆的房，这才拿外室来做文章。
狄昭还站在原地，看着方三把那支金步摇反复端详后塞进怀里，不觉目光镀上一层毒辣。
方三还不知所以，正为了拿到金步摇而沾沾自喜，甚至还调侃狄昭道：
“唷？这是戏演砸了？”
狄昭一声令下，从身后冲上来几个衙役，三两下把方三按倒在地。
“带回府衙候审。”
“哎？”
方三惊慌失措，一边被衙役反剪双手疼得呲牙咧嘴，一边努着嘴大喊道：
“抓我干甚！那女的是个江湖骗子！你们抓她啊！你信她的屁话呢！她当时就是和个老头这么把我的钱骗走的！喂——”
——
待狄昭一同回到马车内，顾相思又装起那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将脸扭向一边，时不时抹几滴泪。
车厢内寂静无声，只听得到车轱辘传来的声响，二人相对无言。
沉默半晌，还是狄昭先开的口。
“钰儿，你出事之后再回来，好像真的变了许多。我们相识七载，可我开始有些不认识你了。”
“方才那泼皮无赖说的戏、江湖骗子......又是何意？”
“钰儿，这几日我一直都在怀疑，你还是原来的裴钰儿吗？”
顾相思看不见狄昭的表情，却听得他哼出一记轻笑。
是自嘲吗？还是识破她计谋后的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