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似乎那价值连城的灵芝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寻常山货。
“五哥,不过是走了些狗屎运而已。”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幽香与他无关。
“您老眼力好,给看看这些东西,拢共能值多少钱?”
秦五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狂跳。
他再次仔细端详那朵灵芝,又瞟了一眼旁边依旧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人参。
指尖在粗糙的桌面轻轻叩击,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堂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叶凡。
“叶凡兄弟,哥哥我也不跟你绕弯子。”
“这朵灵芝,品相如此完整,颜色如此纯正,少说也有五十年份,我给你这个数。”
秦五哥伸出四根手指。
“四百块。”
这个数字一出,即便是叶凡,心头也不禁微微一跳。
四百块,在这个年代,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秦五哥顿了顿,又指着那些人参。
“这些人参和其他的药材,虽然年份比不上灵芝,但胜在数量,而且支支都是好货,我给你二百块。”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张熊瞎子皮上。
“这张熊皮,硝制得不错,皮毛也算完整,六十块。”
秦五哥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叶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开出的价格,已经是他的极限,也是市面上能给到的最高价了。
叶凡心中快速盘算了一下。
灵芝四百,人参二百,熊皮六十,加起来就是六百六十块。
这笔钱,足够他做很多事情了。
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五哥是个爽快人,这价格,兄弟我没二话。”
叶凡干脆利落地一点头,算是应下了这笔买卖。
秦五哥见叶凡如此爽快,心中那块石头也落了地,脸上的笑意真诚了许多。
“哈哈,叶凡兄弟果然也是个敞亮人!”
他搓了搓手,又问道:“兄弟,你这运气……下次进山,大概是什么时候?”
他眼中带着一丝期待,显然是希望叶凡能再带来些惊喜。
叶凡闻言,却轻轻摇了摇头。
“五哥,不瞒你说,这趟进山,也是九死一生。”
“如今这天寒地冻的,大雪封山,深山里头实在太凶险。”
“那些药材,长在悬崖峭壁,或者老林子深处,一个不小心,命就搭进去了。”
他叹了口气,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我寻思着,开春之前,是不敢再往深山里钻了。”
“顶多,就让屯子里的人,在山脚下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寻摸些零散的小药材,或者打点野味。”
秦五哥听了,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也知道叶凡说的是实话,这冰天雪地的东北老林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也是,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他很快调整了情绪,点了点头,没有再多劝。
“那行,兄弟你稍等,我这就去给你拿钱。”
秦五哥说着,转身走向里屋的柜子。
很快,他拿着一沓厚厚的钞票走了出来,大多是十元面额的大团结,也有一些五元、两元的。
他仔细地点了点,然后将钱递给叶凡。
“叶凡兄弟,你点点,一共是六百六十块。”
叶凡接过钱,入手沉甸甸的。
他先从中抽出四十张大团结,仔细数了数,确认是四百块。
这笔钱,他小心地放进了自己棉袄最贴身的内兜里,那里紧挨着胸膛,能感受到票子带来的踏实感。
剩下的二百六十块,他则拿出一个随身带着的旧布袋,将钱细细码好,放了进去,扎紧了袋口。
秦五哥看着他这番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年轻人,年纪不大,心思却很沉稳。
“叶凡兄弟,忙活大半天,饿了吧?留下来,咱哥俩喝两盅?”
秦五哥热情地挽留道。
叶凡心中一暖,却想起了家里还在等着他的柳如雪和柳如霜姐妹。
天色不早了,她们肯定也担心了。
他婉言谢绝道:“五哥,心意我领了,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得赶紧回去了。”
“改天,改天我一定登门,陪五哥好好喝几杯。”
秦五哥见他坚持,也不好再强留。
“那行,路上雪滑,你慢点。”
叶凡点点头,走到堂屋门口,朝偏房喊了一声。
“二柱,走了!”
很快,偏房的门打开,秦卫军和二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二柱手里还捧着个热乎乎的烤地瓜,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叶凡与秦五哥、秦卫军简单道了别。
“五哥,三哥,那我们就先回了。”
“路上小心!”
秦五哥和秦卫军将他们送到院门口。
叶凡拉着二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上,顶着凛冽的寒风,向着黑山屯的方向快步奔去。
暮色四合,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的雪色之中。
……
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雪粒子,抽打在脸上,带着细微的刺痛。
远处的黑山屯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只剩下几个模糊的黑点,零星的灯火像是鬼火一般,在风雪中摇曳。
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快到屯子口那棵歪脖子老榆树下时,叶凡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从怀里掏摸了一阵,抽出两张崭新的大团结,在昏暗的光线下,那红色依旧显眼。
“二柱兄弟。”
叶凡的声音在风雪中略显低沉。
他将钱递给身旁的二柱。
二柱先是一愣,随即看清是钱,还是两张大团结,顿时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摆着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叶凡哥,这……这可使不得!”
“俺就是跟着你跑跑腿,哪能要这么多钱。”
二十块钱,对他这个年纪的农村小子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了。
叶凡却不容他拒绝,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笑意。
他直接将钱塞进了二柱冻得有些僵硬的手里。
“二柱,拿着。”
“这才算得了什么呀?”
“今天你也跟着我跑了大半天,受了不少累,这是你应得的辛苦费。”
叶凡的语气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以后跟着我好好干,绝对亏待不了你的。”
二柱感受着手里那两张票子略带粗糙的质感,还有叶凡话语里不容置喙的份量,心头猛地一热。
他知道,叶凡哥这是真拿他当兄弟看。
“不过,”
叶凡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件事情,你得放在心里,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让别人知道了,尤其是屯子里那些长舌头妇,指不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对你我都不好。”
二柱不是傻子,他爹娘在生产队累死累活干一年,也分不到这么多现钱。
这钱的来路,他虽然不清楚具体,但也猜到不是寻常路子。
他用力攥紧了手里的钱,像是攥住了什么重要的承诺。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叶凡哥,你放心!”
“俺嘴严实着呢,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俺心里有数。”
“以后,俺就跟着叶凡哥你干了!你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还有一丝郑重。
叶凡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二柱的肩膀。
“好兄弟。”
“走,回家!”
说着,他率先迈开步子,二柱紧紧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踩着厚厚的积雪,朝着那片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灯火走去。
寒风依旧呼啸,雪花依旧漫天,但二柱的心里,却像是揣了个小火炉,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