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穆风在一名宫人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宫殿前。
当然,在此之前,他率先想方设法支开了暗中尾随自己的青柏。
“来者何人!”
一位女官突然疾步上前,将穆风拦阻在距离殿门不远处的花圃旁。
“穆将军?”她一眼便认出了穆风。
穆风双手一摊,挑眉道:“是有人将我故意引来这里,虽不知何意,但过来瞅一瞅。”
“……”女官无奈解释,“此处乃是宸贵妃娘娘……闲来无事练舞之处。”
贵妃娘娘少时尤其喜好练舞,但入宫之后,陛下不喜嫔妃如此,娘娘便就此搁下了。
然而,娘娘每回微醺之时,还是会前来此处,独自于月下翩翩起舞。
“穆将军?”
恰在此时,殿门缓缓开启,身着一袭紫金色华服的宸贵妃,徐步而出。
“看来……是有人容不下穆将军,欲用此等雕虫小技……将本宫与穆将军一网打尽啊!”
调笑间,宸贵妃身姿款款地移步至穆风面前,饶有兴致地直视着他。
若天下匪首都生得如此俊美,那么该有多少姑娘争着抢着做压寨夫人。
难怪穆岁安的容貌冠绝京城,原来是有这么一位祸水父亲!想必其母亦是姿色倾城。
察觉到眼前贵人赤裸裸的目光,穆风虽已习惯,但还是悄然后退一步。
“捉……奸?”他瞬间明白过来,不禁冷笑一声,“我还以为是暗杀呢!”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头,看向宸贵妃的眼神中,显然有些耐人寻味。
“穆将军是认为……本宫虽高居贵妃却如此无能?竟任人算计?”宸贵妃将话语挑明。
风姿绰约的女子,一颦一笑间全然不见慌乱与气恼,尽显慵懒随意。
“……”穆风默默地移开视线,小声嘀咕一句,“我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胡乱猜测的。”
这人可是太子的生母,也就是未来的皇太后,他还不至于得罪。
不过堂堂贵妃娘娘,这样不叫无能叫什么啊!自个在这跳舞,竟能任人将他领进来。
“穆将军……好生有趣……”宸贵妃抬手轻抚鬓间金钗珠翠,不禁轻笑出声。
“引你而来之人……乃是皇后安插在本宫身边的细作……也有可能是太后亦或郑国公。”
“本宫只是想顺道解决此人,才会任由那些宵小,使出这等阴谋诡计。”
“将军不必担心,有本宫在,断不会让人来此捉奸……以免将军沦为本宫的奸夫。”
说到“奸夫”二字,宸贵妃甚至还特意加重了几分语调。
或许是骤然遇见这般有趣之人,令她不自觉地释放了自己的天性。
穆风神色复杂:“……”
想当年,他行走江湖的时候,不知遇到多少个调戏他的侠女!
正因如此,当他冷不丁邂逅含羞带怯的妧娘时,才会觉得其与众不同。
没成想,这皇宫大内,看似端庄优雅的娘娘,竟也这般厉害!话里话外分明在调戏他!
“穆将军……莫不是在害怕?”宸贵妃微醺薄醉,话语愈发大胆。
“……”穆风故作淡定,抬手整理一下身上的紫色朝服,“怕什么!我早就知道是谁要害我!”
“那个……贵妃娘娘……我闺女还在等着我回家呢!我就先走了……您在这里慢慢跳吧。”
话音未落,穆风急速转身,一溜烟地往外奔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其速度之迅捷,仿若身后有一群登徒浪子在死命追赶自己一般。
见此一幕,宸贵妃微微一怔,继而身姿一动,在菩提树下纵情起舞。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这一舞倾国倾城,如梦似幻,令人陶醉其中。
细观之,其莲步轻移间,仿若蕴含着一种即将出尘解脱的快意……
此时,御花园中,穆岁安与乔棠正欲离去之时,恰与姜奕承不期而遇。
“能否……坐下聊一会?”
姜奕承面带微笑,凝视着眼前明艳动人的穆岁安,目光所及,再无他人。
“棠棠……”穆岁安看向乔棠,压低声音嘱咐道,“你先去寻秦王爷,我稍后就回去。”
“可是……”乔棠偷瞄一眼太子,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只得乖乖闭嘴。
太子已非昔日潇洒的晋王……其神情内敛,城府极深,举手投足间,愈发有皇帝的风范。
“岁岁,你自个多加小心……”乔棠轻声叮嘱一句,旋即携婢女转身离去。
岁岁素来行事果断,心有主见,此番既决定与太子在此交谈,想必是有要事相商。
“坐下说话……”
姜奕承负手上前,笑容灿烂,隐约之间倒是有几分往昔晋王的影子。
“太子……‘日将军’怎么样了?”穆岁安低垂着头,冷不丁发出此问。
“那条小金蛇就叫做‘日将军’,我养了整整五年呢。”她闷声解释一下。
“……”姜奕承轻摇折扇,眼中满是赞赏之意,“小家伙甚好,日日要食用新鲜生肉。”
时至今日,整个前朝后宫,早已在他与母妃的掌控之下。
父皇手中的蛇血和蛇毒,只不过是取自一条寻常野蛇,于秦王毫无用处。
“穆岁安,你既心知肚明,为何不来找我索取呢?”姜奕承笑着问道。
只要她亲自开口,他会答应的……
穆岁安稍作犹豫,抬起头来,直视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姜奕承。
“太子爷,我将你视作友人……但愿这种情分,此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事关储位,我不应干涉,自然也无能为力……我的行事作风,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棠棠有了孩子……若是将来有一丝可能,还请你给孩子留个爹。”
说罢,穆岁安紧紧攥着衣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乔棠的孩子是假的……乃是郑华英在其浴池中动了手脚所致。”
就在这时,姜奕承的声音蓦地自身后传来,令穆岁安脚步霎时顿住。
“穆岁安,无论我的身份为何,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特殊的存在。”
“今夜皇祖母与父皇身体抱恙,你先行出宫吧,与你父亲一同离开。”
“八月二十二日……是我的十七岁生辰之喜,你不要忘记了,小石榴……”
最后那三个字,声音之低,在这静谧的御花园中,亦是几不可闻。
言尽于此,姜奕承深深凝望一眼穆岁安的背影,默默地转身离去,二人方向恰好相反。
观之,那是前往龙涎殿的方向……
夜色深沉之际,穆岁安与穆风一同先行出宫,父女二人似有大事要做。
此时,太后、皇后与蔺聿珩,太子和宸贵妃,因御前宫人的禀报,齐齐来至龙涎殿。
“太后……昭阳长公主不顾宫人与侍卫的拦阻,一意孤行闯入龙涎殿……”
宸贵妃轻叹一声,接着道:“听闻皇长姐与陛下发生冲突……臣妾忧心陛下的龙体……”
“啊——陛下!”
恰在此时,入殿通报的太监,骤然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呼喊。
“陛下!”
“父皇!”
闻听动静,宸贵妃与太子不顾一切地冲入殿内,蔺聿珩和皇后搀扶着太后随之而入。
刚至寝殿门口,众人皆因眼前这令人惊悚的一幕,瞬间僵立当场——
只见永兴帝僵卧于地,明黄寝衣上尽染鲜血,双目圆睁,左胸口赫然插着一根金簪。
昭阳长公主跪于一侧,那沾满鲜血的右手,依旧保持着行凶的姿势。
一滴滴猩红的血渍,迸溅到她那素净淡雅的白衣之上,面上亦有沾染。
如此血腥之景,于殿内昏黄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愈发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