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纷飞,寒风呼啸。转眼便是月中。
窗外白雪无垠,在屋顶房梁上守望的螭吻也躲藏在白雪之下。慢慢长街,人影寥落,寒意萧锁。
古寒香愁眉不展,坐于闺中。当初满口应承的事,如今怕是要食言了。以往达官贵人自己也见得不少,以为凭自己的人脉,想见个人定然毫不费吹灰之力。没想到这次会被难住。自己的老板是大将军的人,与十常侍是死对头,于蹇硕那边,自然使不上力。而以往那些拜倒在自家石榴裙下的恩客,居然也都没回音。以往自家拜托他们一件事,他们都是上杆子的主动帮忙,而这次也没成效。
细细思量过后,这才发现,那些仰慕追求自家的,大多是些纨绔子弟。其父辈祖辈或许有些权势,但要论及他们自身,却又都没什么影响力。或有几个色心不死的老恩客,有些权势可以帮得上忙,又不愿为自己去牵扯蹇硕。亦或是只想要自己先回报,又不想出力的老混蛋。思来想去这才发现,自己在这洛阳城,其实什么都不算。自己已被围绕追捧得有些飘飘然,逐渐沉醉其中,有些迷失了。
歌妓与宦官,相隔一条男人立身之根本,实在太远。扯到一起,鞭长莫及。
桃红见自家小姐愁眉不展,开口劝慰。
“小姐自从得了‘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诗句作名字出处,加上‘一种清孤不等闲’的词曲,您如今的声势已经稳稳压过秦墨玉和白若雪。明年花魁肯定还是小姐的,您又何必这么忧愁。”
如今声势是压过了,但离大比还有这么久,谁知道中间会发生什么。尤其是近一段时间,出了这么多好的词曲,没有一个可以一锤定音的杀手锏在手中,心中始终难安。
见她没什么回应,桃红心中也烦闷。都是那什么周无尘害的。以往小姐只要有那么点想法,那些个公子哥儿哪个不是上杆子的往上贴。只有这个该死的周无尘,小姐花那么多钱与他买,他还不乐意,拽什么拽的。
桃红的这些想法,古寒香自然不知道。她所忧思的,也不是桃红能理解的。别看自家如众星拱月般被围绕,然而在这个洛阳城中,却什么都算不上。花魁又如何?也就是那些达官贵人们的玩物而已。虽是表面风光,声明在外,内里的辛酸,又有几人知晓。困在这倚红楼中,也是难得半点自由。那些个虚名,争到了,似乎对自己也不会有更多帮助。可没争到呢?想到着,古寒香有些细思极恐。没争到,自己在楼内的地位肯定一落千丈。肯往自己身上砸钱的人,怕也要流走不少!毕竟不少人往自己身上花钱,怕也是趁着花魁的名头来的。何况勾栏女子,两三年便是一代。若还抬着清官人的架子,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将无人问津。可若出阁接客,那以后想要从良,又会有哪个良家子肯要自己?离了这勾栏,后半生如何过活?
越想越是烦闷,索性抱起琵琶,撩拨几弦,静静心。
左右已是办不到,天意如此,便只能听天由命。再看向窗外,也显得清明些许。
风雪之中,娄望君干练的指挥着伙计们干活。何处需修补、何处需翻新、何处需平整,井然有序。经过十来天的修缮,酒肆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再弄个一两天,基本就完工了。内里装潢,外表门饰,比以前更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周晨畏寒,自然没有跟在这边监督。但担心这群泼皮桀骜难训,与娄望君为难,周晨每天还是会过来一趟,问问情况。但从这十来天来看,周晨的担心有些多余。伙计们依然桀骜,然娄望君泼辣干练,居然把他们整得服服帖帖。看现在这样子,这些伙计简直如指臂使。周晨都有些不可思议,不知道娄望君用的什么招术,居然让他们如此乖乖听话。要知道武教头在那边,也经常抱怨,偶尔还会用些雷霆手段,才将他们压服。
周晨很好奇。“你到底用的什么手段,居然让他们如此听话。我的话都没你好使。”
娄望君得意的轻‘哼’一声,转身忙去了,并没理会周晨。自那夜周晨救过娄望君后,两个人的关系倒是熟稔许多。偶尔也能开些玩笑,说几句俏皮话。
见她这样,让周晨心更痒了,抓耳挠腮的想要知道她的御人之术。
“娄娘子可莫小气藏私,我虚心求教哩。”
“求教?既是求教,可有体己相送?”
“你也忒小气了,修缮酒肆,我可是出人出力的。如何请教些事物,还要体己?”
周晨就差跳起脚来骂娘了。这娄望君,简直翻脸不认人。酒肆还没修好呢,问个问题便要体己。可自己又不好和她一女子计较。然而楼望君却不吃他这套。
“无有体己,不教。”
“好好好,这拿去!”
说着将珈蓝送的那串念珠递过去。娄望君接过念珠,摆弄几下,又扔还给他。
“公子也忒不解风情了,拿个和尚事物送奴家。想让奴家遁入空门?需知那白马寺也不收女子哩。”
周晨无语,是有些欠考虑。只是一时心急,浑身上下也只有那串佛珠能拿得出手,所以才将其送她。
“娘子既瞧不上念珠,我也身无长物,奈何?”
“真想知道?”
周晨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你们男人,什么事都只知道打打杀杀,总不去寻根由。地痞泼皮奴家见多了,他们好勇斗狠,欺压乡邻。无非也是因为穷或者懒散奸猾。现在你把他们打怕了,刺头和斗狠的,不是被你杀掉,便是被抓进大牢,剩下的自然不敢再违逆你。但你安排的活,他们却不一定百分之百执行。即使做他们也可能只出三分力气。”
这样分析,周晨听得直点头。
“其实原本给他们两百钱一月,他们还是有些盼头的。不过自从武教头过去管事后,只叫人干活,又只字不提工钱的事。吃食上与作坊相比,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泼皮们这才不服。而奴家不过是知道这些,然后加以利用而已。”
周晨这才想起,自从那夜火拼,将他们收编后,把武教头派过去便再没理睬过他们。幸亏是武教头武功高,镇得住。要是自己,估计这会人都跑光了,要不然便是被他们干掉了。看来还得去一趟牙具作坊,跟他们兜下底,要不然武教头估计也撑不多久了。
“利用?”
“嗯,便比如给他们改善伙食,给他们发点工钱,仅此而已。”
虽然没听到什么御人秘籍,但也知道了自家作坊当前的问题。也算小有收获,于是上前揖礼拜谢。娄望君连忙福身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