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时间,弹指一瞬。周晨领着李虹送商队出城,目送商队浩浩荡荡,排成一条长龙,向北而去。
此次商队规模比之上次还大,主要是淳于琼的物资也夹杂其中。虽然那些都是开阳的物资,淳于琼已走,周晨要留下也不是没能力。只是淳于琼还留下几百人,真要留下物资,免不了又得拼命。商队也去不了河北,周晨不想这么做,只能看着他们离去。淳于琼三天前便已领兵回冀州,实际上是在泰山郡等待接应商队。毕竟那么多物资,万一出了岔子,他来开阳一趟就白跑了。有他接应,又有经验丰富的凤天南领兵护卫,周晨放心不少,只盼商队能一路顺顺利利。
目送商队远去,周无尘回城便觉城内氛围不对,街上流民明显变多。原本商队在,人来人往还没注意。现在商队一走,街边乞儿凸显出来,比之以前,多了许多。周晨眉头直跳,有股不好的预感,连忙吩咐李虹。“你找人去查一下,怎么街上多了这么多流民乞丐?”
李虹应声道:“哦,我这就去。”
到半晚,李虹便有了结果对周晨回禀。“主公我们基本都查清了,这段时间确实多了许多流民。之前商队在,他们多少能找些活,就还没出什么问题。现在商队一离开,这些人就变得打眼起来。他们都是开阳百姓,有些是乡下佃户,有些是地主家的下人。如今都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
“既然原来有营生,为何又成流民?”
“都是咱们清查户籍田亩所致。平民不许使唤奴婢,地主富户为使用奴婢,便将买来的奴婢登记在他们的户籍上,记成养子、养女、表兄、表妹什么的,实际就是奴婢。咱们清查户籍之后,这些含在户籍里的奴婢也要主家交税,地主富户不想给他们交税,就将他们赶出来。他们无田无业,被赶出来,自然就成了流民。还有那些佃户。地主涨了地租,有些佃户活不下去,干脆就离村进城,来寻条活路。就此流浪,成为流民。”
这些人都是不稳定因素,若不能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迟早要造反。周晨眉头深锁,怕再生什么事端,又叫王丰派人去盯着城内商行市价,怕有人捣鬼。然而事情总是怕什么来什么。次日上午,王丰苦着脸向周晨汇报:“现在城内米面粮油这些物资都在涨价,乞儿流民也越来越多,肯定有人在里面捣鬼,咱们怎么办?”
心中猜想成为现实,周晨默不作声。这些世家豪强还是不服,要来掰手腕了。只是使出的这些手段,冲向平民,让人厌烦。
见周晨半晌不吭声,以为他没主意,王丰建议道:“要不我们把城门关了,阻止流民进城。若流民这样聚集下去,越来越多的流民进城,城内会生乱的。”
周晨摇头拒绝道:“关了城门然后呢?城外的便不是开阳百姓?除非他们已经明确打出旗号造反,否则不能关城门。”
“那我们怎么办?现在有人在捣鬼,城内物价只会一天一个价的涨,咱们手上物资有限,拿不出物资来平市价,就只能眼看着他们搞乱开阳。还有那些流民,若不妥善安置,动乱就在眼前。”
周晨又一次沉默不语,面对这些经济手段,周晨没有本钱,确实一时束手无策。
“城内商行大多掌控在几大家族手中,要不找他们谈谈?听听他们的诉求?”王丰试探着问。生怕这样的提议惹怒周晨。毕竟堂堂县长,向世家低头可不光彩。
周晨并未动怒,一时没有什么应对之策,只好点头答应道:“拿我的帖子,去请李、张、王三家家主过来吧。看看他们搞乱开阳,到底要什么?”
王丰面露喜色,起身向外而去。不多时便领着三大家主过来。
周晨将他们请入座,开门见山的问:“最近城内不稳,流民激增,市价疯涨,我看都出自诸位之手,诸位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三人对视一眼,都没想到他如此直接,不过该做的样子还得有,便由张家家主出头推诿道:“县尊可莫诬赖好人,我等皆是奉公守法之民,何来搞乱开阳之说。”
“有没有搞乱开阳,咱们各自心知肚明,何必在此推诿。今日请你们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这么做,想要什么?”周晨不想与他们啰嗦扯皮,直接要挖他们的根苗。
这是服软了?张氏家主有些不信。这才刚出招就扛不住,真是中看不中用。原以为他掀翻刘氏,驱逐四寇,不会轻易服软,没想到是个银样镴枪头。几人又相视一眼,皆有些不敢置信。最后还是张家主出头道:“县内市价不稳,真不是我等所为。我等不过寻常百姓,何来能力操控县内市价,那都是百姓不满政令自发而为。不过县尊是该听听百姓所想,而不是独断专行,搞一言堂。”
周晨半点不想和她们废话。“那你说说百姓所想为何?”
“县里搞清理民户,丈量田亩,弄得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我等闲坐家中都有耳闻,县尊难道就没听到百姓呼声?”
原来还是对清查民户田亩不满。“百姓的呼声我没听闻,为富不仁的地主反对我倒是知道。看来县内物价不稳,就是这群土财主搞的鬼咯?”
原本谈的好好的,他突然转向,张家主不由冷哼一声,不接他的话茬。
见他不接茬,周晨继续问道:“你觉得如何才能平息这场民怨?”
‘民怨’二字,周晨特意加重语气。
“自是沿袭旧制,遵循旧礼,如此民怨可平。”
“哈哈哈……”听到他的回答,周晨不由发出一连串嘲讽的笑声。“好一个沿袭旧制,遵循旧礼。若这八个字管用,张角何用造反,黄巾何以长久不灭?你们趴在大汉朝廷上吸了四百年血把自己养肥,如今不过少吸些,你们有如此受不了么?何况清理田亩户籍所加之税,你们跟随商队一趟得利赚回来绰绰有余,你们为何要如此反对?可见你们的贪婪是刻在骨子里的,根本不是什么旧制能解决民怨。而是满足你们的贪婪才可解决。我说的可对?”
‘哼’,几人面色都不好看,被骂寄生虫,谁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
“周无尘!你什么意思,请我们过来就是为羞辱消遣我们?”
“我本也想和你们好好谈谈。我再开条下江东的商路,带着你们多赚些钱,换你们对我的支持。可现在看来是我想当然了。我告诉你们,户籍田亩已清理完成,今后的税收铁定按新的户籍田亩来收,不可能更改回头。你们还想像以前那样偷税漏税,躺着吸血,不可能!你们有什么招只管放马过来,看我能不能接住。”
张家主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我等就不奉陪了。”
说完,三人同时起身,甩袖离去。周晨并没挽留,面对这群贪婪的寄生虫,谈是谈不出结果的,只能另想他法。面对他们藏田匿户,周晨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沿用旧制。矛盾的根本点解决不了,谈也没意义。他们要守着田地传子孙万代,自己要在他们头上收税发展开阳。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谈判不欢而散,李张王三家家主换个地方,又坐到一起。
“姓周的看来是铁了心要与我们作对了,咱们按计划行事,到时候叫他死无葬身之地。”张家主愤恨的说着,看向李、王二位家主。
李家主点头同意,而王修却有些犹豫。“周无尘不是易与之辈,咱们是不是再考虑考虑?真要实施起来,咱们与他就彻底撕破脸,没有回头路了。”
张家主不耐烦,心中本也不痛快,几乎未经大脑就开口斥道:“老王头你是不是被他吓破胆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犹豫。”
王修有些底气不足,讷讷的开口:“他说新开商路也不是无利可图,咱们确实可以考虑。”
“你被他灌了什么迷魂药,如此昏头。他在挖咱们的根本,断咱们的传承,你还觉得他的话可以考虑?土地才是咱们世家立足之本,才能一代一代传下去。商队赚再多钱又有什么用,世道不稳,传承便立马断绝。你王家之前商队风光,黄巾一乱,不立马就被打回原形,最后还是靠土地才得以维继。”
王修这次没再开口,默认了他的说法,只是心中还是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