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卡萝他们猜测的一致,王国并没有第一时间公布前代剑圣战死的消息,而是将它隐瞒了起来。
王国派出了使者前往阿斯特雷亚家,与当代家主威尔海姆商议下一任剑圣之事。
莱伊并不知道那名使者究竟和威尔海姆说了什么,但他知道这次商议是以不愉快结尾的。
“特蕾西娅大人的牺牲也令在下惋惜,但王国需要一名新的剑圣来吹走白鲸讨伐战失败带来的阴霾,这一点您明白吗?莱伊阁下?莱伊阁下……”
那天晚上,使者在宅邸里找到了独自一人的莱伊。
“根据六面三刀提供的情报,剑圣的加护被海因克尔先生的长子莱茵哈鲁特继承了,所以王国的意愿是,让莱茵哈鲁特继承特蕾西娅的剑圣之名。莱伊阁下,您有在听吗……?”
让莱茵成为剑圣?
那种事怎样都好吧,更别说是剑圣加护选择了莱茵哈鲁特。
“剑圣交接仪式将在一个星期后举办,届时王国也会向民众公布新一代剑圣的消息,还望您能来参加。”
已经确定下来了吗?
这是威尔海姆祖父的主意吗?
“那么,在下就不做过多的打扰了,告辞。”
结束了啊……
终于结束了啊……
如释重负地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空荡荡,没有一个人的大厅,莱伊心中一阵冰凉。
这个家,不知道为什么,在特蕾西娅祖母牺牲之后就出现了裂缝,也终于在今天,变得四分五裂。
“感觉如何?”
淡淡的女声传入莱伊耳中,让后者逐渐回过神,看向慢慢走近的卡萝。
“很不好,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一样,喘不过气。”
“觉得委屈的话可以放声哭出来,我可以原谅四岁大孩子的任性。”卡萝在莱伊身旁坐下,拿起桌上使者留下的邀请函端详了一番,又随手丢到桌上。
“相比之下,我可原谅不了一个中年人的置气和任性。”
莱伊知道卡萝口中的中年人指的是威尔海姆,下意识地辩解道:“祖父这么做也是为了祖母吧。”
“他给你留下了一堆烂摊子,你还这样帮他说话…”
“不这么想的话,我可是会崩溃的。”
莱伊叹了口气。
支援队回到王都的第二天,威尔海姆.阿斯特雷亚便从人间蒸发,取而代之的是一心为妻报仇的威尔海姆.托利亚斯。
丢下两个四岁大的孙子,放任陷入自责和堕落的海因克尔不管,毅然决然地离开王都,寻找白鲸的踪迹。
“好了,我该去看看莱茵了,希望他能承受得住。哦,对了,还有菲利斯,也不知道他在这里能不能住的惯。”
望着莱伊愈行愈远的背影,卡萝喃喃道:“这也是你筹码的一部分吗?”
莱伊不知道的是,以普遍性的规律来讲,阿斯特雷亚家主之位应由海因克尔继承。不论海因克尔的能力天赋如何,他是第一继承人的身份都不会改变。
如果没有人从中作梗的话,今晚王国的使者找的便是海因克尔了。
“咚咚咚。”
脚上的皮靴与木质楼梯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盯着铺上红色地毯的走廊,莱伊心中充斥着疑惑。
他不理解为什么事情最后变成了这样。
仅仅是让特蕾西娅祖母代替父亲参战,竟引发了后续一系列的变故……
四岁大的他接任了祖父阿斯特雷亚家主一职,和他同样大的莱茵即将接任祖母特蕾西娅的剑圣一职。
单是看年龄,就能让人感觉到事态的紧急。
感叹着命运的奇妙,莱伊敲响了莱茵哈鲁特的房门,门后是一片寂静。
“莱茵你在吗?不回话我就进来咯。”
莱伊一边询问,一边转动门把手,走进屋内。
房间里很黑,但借助淡淡的月光,莱伊还是发现了趴在桌子上的莱茵哈鲁特。
“再过几天,莱茵你就是全国人民寄予厚望的剑圣了,身为剑圣,再露出愁眉苦脸的样子可不太好哦。”
“为什么啊…为什么是我……”莱茵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扭头看向莱伊,问道:“莱伊,你说是不是都怪我啊…都怪我,抢了祖母的剑圣加护,所以祖母她才会输掉!”
“谁都不会预料到剑圣加护会在那个时候转移,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静静听着莱茵诉说苦楚,虽说往往年纪较小的那个才是被安慰的对象,但莱伊仍不紧不慢地安慰着他。
家中充当顶梁柱的大人们都已经靠不住了,责任被压在了莱伊的肩上,提前结束了他的童年。
“可是…可是……祖父他在责怪我吧!怪我夺走了祖母的剑圣加护,所以他会选择离开我们!”
眼泪被擦到昂贵的定制礼服上,莱伊却视而不见,轻轻的抚摸莱茵哈鲁特的头发,就像特蕾西娅曾经对他们做得那样。
威尔海姆为什么会离开?
他不知道,就连住在阿斯特雷亚家大半生的卡萝也不知道。
威尔海姆要为妻报仇的心情他能理解,但在眼下这种情况一声不吭地离开,甚至放下了阿斯特雷亚之名。
真的是为了特蕾西娅祖母吗?
想来想去,莱伊还是不能确定,但对莱茵哈鲁特,他编造了一个谎言。
“不,莱茵,祖父是爱我们的,他从来没有责怪、憎恨过我们。我想,他是在责怪自己吧。‘为什么没有赶上,明明连我爱你都没能说出口’。”
“祖父明明可以借助家族的力量寻找白鲸,却还是要自己一个人独行。我想,这是他在自我赎罪吧。”
替莱茵拭去眼角的泪,莱伊接着说道。
“明明马上就是要成为剑圣的人了,还这么哭哭啼啼像个小孩子一样,真让人放心不下。”
“还记得父亲大人怎么说的吗?‘为了家人,像这个国家尽力吧’。莱茵,为了父亲,也为了我,扮演好剑圣的角色,好吗?”
“嗯……”
止住了眼泪,莱茵狠狠点了两下头,他望着莱伊脸上淡淡的笑容说道。
“莱伊,你好厉害。祖父祖母……还有父亲的事,你应该也很难过才对,但是你却不会哭。”
“因为我们不再是小孩子了,而大人,是不会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