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风和煦的日子里。
中州与东洲接壤的一处繁茂竹林内。
原本宁静祥和的竹林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像是忽然出现,未曾煽动起丝毫波澜。
站在桃树下,面向满树桃花,双眼之中却好似又不曾看见桃花。
却是一个少年。
一身白衣,面容俊秀,唯独一双眼睛,十分深沉沧桑。
嘴角分明时时噙着微笑,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却只有悲伤与无可奈何。
桃树不远处,有一副石质桌椅。
花霖一曲终了,收起竹笛,脸上露出几分倦怠之色。
梁垣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开。
欣喜而又感激的表情浮现于脸上。
“要不了多久,或许就能彻底痊愈了,也已彻底踏出了那一步。”
“这些日子以来,很是辛苦花霖姑娘了。”
花霖无奈一笑:“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却又忽然神色大变。
“谁!”
花霖站起身来,竹笛指向那白衣不速客。
心中惊讶万分,在自己完全炼化的竹林内,不知不觉中竟然凭空出现一人。
若是来者不善,只怕无法抵挡丝毫。
梁垣转头望去。
一看之下,心中顿时狂喜。
“师父!”
梁垣走上前去,扯着白衣少年的衣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出声。
“师父,徒儿想死你了,这些年你都到哪里去了?”
“千盼万盼,可算是又见到你老人家了。”
“之前的回音观一役,徒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衣少年目光平静地看向梁垣。
不言不语,默默等着对方冷静下来。
也不在乎梁垣将自己的衣摆弄得脏兮兮的。
看向花霖,略带歉意道:“贸然来访,真君恕罪。”
花霖虽然不满于对方突然前来,却也只得默默收了竹笛。
无他,因为对方是那无涯圣君。
想要去的地方,别说是自己的竹林,只要他愿意,就算是各大宗门,乃至三教门面的各处祖师堂,皆可来去自如。
片刻之后。
花霖泡了一壶茶,分别为两师徒递去一杯。
花霖面色不善道:“圣君不请自来,花霖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只是希望你这次能把你徒弟带走,竹林太小,可容不下你这弟子。”
梁垣尴尬一笑,站起身为无涯圣君揉捏起了肩膀。
无涯圣君略带歉意地微微低头。
“这段时间,有劳真君了,如今这孽徒大劫已去,此番前来,确实是要带他离开。”
“在此之前,某有些许报酬,算是弥补真君这段时间的辛劳了。”
说着,无涯圣君唤出一只碧玉通透的笛子放在花霖面前。
花霖看上一眼,心神微微颤动。
却又实在不想与这人扯上关系。
干脆道:“不用,相应的报酬,陈之阳早已给过。”
“想必也是圣君的手笔。”
“之前的报酬已足够珍贵,至少对我乃是不可求的仙物,圣君不必再次给予。”
无涯圣君站起身来,缓缓走向崖畔。
花霖只得拾起玉笛跟上。
无涯圣君缓缓开口道:“真君仅凭一人便是世间笛箫双绝。”
“我又一弟子,得世人称赞为琴绝。”
“若你二人琴笛和鸣,该是何等婉转景象?”
花霖懒得跟他打机锋,无涯圣君向来以心机与谋略闻名天下。
跟他多说一句过脑子的话都是在卖弄小聪明。
干脆回道:“圣君有话直说。”
无涯圣君淡淡道:“世间从来没有关起门来便能悟出的大道,真君前途不可限量,何必枯守于此?”
花霖有些腹诽,心道:“谁告诉你本姑娘枯守了?如果不是有这拖油瓶,自己早就出去潇洒去了。”
想着,隐隐担心起了姜北,不久之前,心中莫名悸动不已,如果不是梁垣正处于关键之时,说不得当时便离开了。
确实是枯守千年不假,可现在等候之人已然归来,花霖可不愿再继续被动苦等。
无涯圣君似是能猜到花霖心中所想一般。
似笑非笑地看向花霖:“说起来,倒也是我之过,如若不是实在抽不开身,也不会累得真君多等两年。”
花霖心中莫名烦躁。
默默将梁垣来此的前因后果捋清楚。
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原来姜北来到此处并非偶然。
只是花霖又很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如此暗中布局,使得自己早早认出了姜北。
想着,就十分烦躁。
只恨这该死的无涯圣君说话也不说明白。
好在有这个疑问的不止花霖。
花霖不方便问,梁垣却是十分好奇地问了起来。
“师父,我那姜兄弟,可否是你安排的命定贵人?”
无涯圣君点了点头:“是,也不是。”
“我不过是顺势而为,其实并不愿过分安排别人的命运,你遇到他,是注定的结果,我唯一安排的地方,不过是让你大师兄与他提了一嘴此处竹林。”
“真君有什么想问的,干脆都问了吧,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故作深沉,只不过是世人顾虑太多,自误自陷而已。”
花霖目瞪口呆,难得传言确实不实?
“第一个问题,姜北是否真是当初那人?”
圣君失笑道:“就这么不相信自己的眼光?”
花霖神色复杂:“我只是不敢相信他真的还能回来,从那个地方…”
“第二个问题,我想问圣君到底是哪一方的人?”
无涯圣君轻轻点了点头:“好问题。”
“不过,答案可能会让你失望。”
“我一直以来都是,将来也只会是自己这一方的,所有谋划,都是为了我。”
花霖皱眉追问道:“那圣君又是谁呢?”
无涯圣君沉默片刻,抬起手,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我到底是谁呢?这个问题,我也在想。”
花霖不觉得对方是在蒙自己。
对方这个回答,像是走到了大道尽头,挣扎于自我认知的迷途之人。
“第三个问题,圣君亲自来此,必然不仅仅是为了带走梁垣,也绝不仅是为了亲自送我一只笛子。”
“目的为何,劳烦圣君言明。”
无涯圣君重新恢复了那副淡然的神态。
“来此,是为了请真君入瓮。”
花霖心神震动,最担心的来了,就怕自己与此人牵扯过深,果不其然。
微微皱起眉头:“瓮中之鳖是谁?总不能就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