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看似松散其实很自律,他时间管理非常科学。
打开台灯,他翻了会中国史,又专注了社会学半小时,看看11点了就关灯睡了。
有人睡不着那不关他们的事,赵彩珍和周援朝早早就睡了,日出而作,日落就歇,习惯了。
秋夜本该凉爽,秦卫东却浑身燥热。
一根冰棍突然丢进大火时的煎熬,那滋味,只有他懂,因为此时他和李培霞将过去回忆了个遍。
最后他总结:“我在感情上就是怂,和刺猬一样,稍微惊吓我就缩在一团,我想去冲凉。”
“你已经冲第三回了,你是不睡是吗?过来,就睡我旁边。”
李培霞有点生气地掏了他一眼。
秦卫东在沙发上起身,两条健壮的腿开始打颤,那滑稽的姿势,像祖母拄拐起身时的颤抖。
他慢慢挪到床边,一紧张泡泡糖喂进自己嘴里。
“……”
他像一条咀嚼很久的泡泡糖,李培霞一拉,他就开始无限拉长,但脚还在原点。
李培霞气得从他嘴里抠出泡泡糖,直接扔向垃圾桶,拉过他的手,按在心口。
秦卫东被动触摸到柔软的存在,整个人安静下来了,一股电流穿身而过,激活了沉睡已久的冲动,扫除一切障碍,他甩掉自己的上衣,开始热身,他成为那个真正的勇士。
一个蛙跳,直接原床俯卧撑,吓李培霞一跳,然后暴风雨般吻向李培霞,打了李培霞一个措手不及。
本来睡衣就是薄弱的材质纺织,在带有残影的粗鲁的双手下,秦卫东撕成好几片。
“我去取个新糖,刚那个你扔了。”
“不用了,以后都不用吃了。”
“有了就高龄了,你别冲动。”
“我已等得太久,再等几年拉闸停水停电了。”
“影响你仕途。”
“你觉得我现在在乎那些东西吗?别废话,拿出你的实力来。”
“我已经忘了,不熟!”
李培霞的眼神像李探花的两把飞刀。
“好像我熟一样!”
“你紧张得像木头。”李培霞偷笑。
“你热情地像烈火。”秦卫东傻乐。
“我被你快拆成零件了,有的是时间,别贪。”
李培霞整个人成了大字形,动弹不了一点,毕竟都不年轻。
“卫东,若有了就留下吧,没的话你继续努力。”
秦卫东像千年的铁树开花了,抱着李培霞亲得一塌糊涂。
“到腊月,我们等南南若若小两口寒假了给咱办婚礼,你看行?”
“听你的。”
“对不起培霞,我蹉跎了这么多年,其实是愚蠢的,我拿光阴同遗憾赌气,遗憾给了我什么?”
秦卫东从没有放下荣耀和责任,但在人生路上,你是谁,你经历过什么都不重要,你只需要向前走,不需要回忆和停留,若能绽放,是你应得的,若碌碌无为,也正常不过。
李培霞去了心结主要是秦卫东一直在守候,她想过很多,浮游成虫朝生暮死,毅然留下一代,它们连懊悔感叹的时间都没有,谁在乎过他们的宿命,谁又在历史长河中为其留一笔芳华,怕只有青蛙的舌头吧,所以人类真特么矫情,瞅中就上,飞蛾就这么干的!
“睡吧,卫东,明天咱们得早起游园。”
秦卫东一闭上眼,他抚摸着爱人的青丝,觉得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他这一生终于在爱情上毕业了。
是夜,两人做了同一个梦,那片海终于解除冰封,红雨飘落,虾咏叹、蟹行吟、风轻诉,一夜鱼龙舞。
“哥哥,起床了。”
“好的,一会给你买早餐,想吃什么?”
“豆腐脑和油条吧。你少穿点衣服哥哥,今天气温高。”
“楼下见,宝贝。”
胖子看着周南腼腆地笑了笑,黄超英仍在睡觉,李飞飞不见了。
“兆基,自己出去走走,帝影散散心也行,你出门躺马路上,没人知道你叫什么,更不知道你的过去和未来,在他们心中没你的痕迹,打开自己。”
快速洗漱,下楼后看到阳光灿烂,阳光下走来小小的太阳。
周援朝和赵彩珍并排坐床头上在看电视。
“爸妈,给你们带了豆腐脑和油条,赶紧来吃。”
周援朝无师自通地一个红包直接塞进秦若水的衣服兜了,赵彩珍双眼闪出两个字:好!
“谢谢爸爸,我一点儿不客气。”
周援朝笑得像牛百叶。
秦若水吐了吐舌头麻利地打开袋子,将吃食放好,筷子掰开,暖心地烧了壶水。
周南要去叫秦卫东的,刚要出门岳父傲娇地摇着膀子,后面跟着一个和昨日判若两人的李阿姨,铅华褪去,唯留大女人的温柔和坦荡。
周援朝看了一眼暗叹真润!然后木讷地转过头朝着赵彩珍干笑。
张永福在颐和园门口坐着,两条无处安放的腿撑开他呈半躺状态,早到了半小时。
他打开通讯录,里面就三个电话,一个,一个周南的,还有李咏梅那个骚扰一声才能打的号码,轻轻擦拭了下蓝色屏幕,拨出去一个电话。
“义父你别着急,我在门口坐着呢,才到。”
一行七人在铜牛处北去,看了满池荷叶,博物馆没进去,因为有点难为秦周两位大老粗。
仁寿殿坐西朝东,九卿房和瑞兽看了看,“寿协仁符”的牌匾字真不错,就是龙椅前的五六只鸡——对不起是鹤,造型有点不生动昂扬。
周南认为慈溪写的匾额没有光绪写的好看,“颐和园”三字就很纯粹。
北去一小段东宫门内是个大戏台,有水池天井,听说慈溪看戏时戏子上蹿下跳,可从水里浮出也能从天而降。
周南偶尔喜欢一两句流行歌曲里的戏腔,但真要唱念作打,真聒噪。
我一个跑步的,哪来的闲功夫看你三分钟一眨眼,半小时一跟斗,动不动来个直挺挺地后倒,你给我说六十年就练了个这?还特么来个三出三进谢幕,你死不死?
周南对有京剧不感冒,本是下九流的东西(战宛城中的脚戏鸡蛋清了解一下,泼你一脸),你非要束之高阁,搞得高大上多少年没丝毫进化,不进化就是死,你得遵从客观规律。
过了乐寿堂右拐,绕山北行,从后山爬到佛香阁,大致景色都在眼底,这个众星揽月的建筑前眺昆明湖背靠无梁殿,周边建筑无一不是黄色琉璃瓦,一派皇家风范。
须弥灵境建筑群无疑是最让众人满意的地方,沿着石台阶而上,须弥山周围是四大部洲,八大小洲,秦若水指着东胜神洲说:“傲来国在哪里?”
“逊悟空去西牛贺洲取经去了,不在家,西边那个佛塔里去找找。”
周南喜欢看若若的桃花脸。
上了三层平台,到了香岩宗印阁,里面是三世佛。
景点在兜售胳膊粗的高香,还有卖五元一张铜卡片,听说开了光,怎么开的,拿扳手撬开的吗?
秦卫东牵着李培霞的手正要走,一妇女奇装异服,突然来了句“施主早生贵子!”,掏出声称大能签字的金银币,只要九九八,包装盒精美得可以敬献给慈禧太后。
李培霞紧抓秦卫东的手没让其激动起来,“谢谢,生意兴隆!”
那女人尴了一尬碎碎地骂了什么,只有佛知道。
第五阶是日月殿,最高处是北俱芦洲,再过去就到铁围山了,青瓦红墙,张永福站到最高处,张开双臂,仰着头等风来。
这个完全以佛国须弥境为蓝本的建筑群,大能负责传说,乾隆负责落实,康乾盛世绝对不虚。
“南南,看把我的若水累得都是汗珠,咱们先下去休息一下吃点什么吧?”
“好的,若水的妈妈,我给你们执行!”
赵彩珍要踹周南两脚,秦若水咯咯笑着不自觉地护住周南的屁股,赵彩珍只好作罢。
周南在一个露天茶座点了茶、炸酱面、一堆雪糕。
张永福和周南忙前忙后招呼大家,最后将大长腿伸入桌底,躺在躺椅上喘着气。
太阳很大,一行人穿过绿柳岸边,上了游船在昆明湖游玩了一个多小时在南侧登岛,十七孔桥边拍了张合影便出了东门。
圆明园西洋遗址本一片废墟,东门进去检票,经过一个叫转马台的土堆,再前去就是雨果的半身像。
震耳欲聋的话刻在石碑上:有一天,两个强盗闯进了圆明园,一个进行抢劫,另一个放火焚烧……这两个强盗一个叫法兰西,一个叫英吉利。
大水法前拍照留念本来就拥挤,大家决定拍个合影照去看看海晏堂,谐奇趣,方外观,再玩玩黄花阵迷宫,最后坐船逛完三园。
三四个戴着遮阳帽,脖子上挂着相机,手里拿着相册的男女或蹲或站或弯腰,卡卡一顿拍。周南说了只要一张合影和底片。
大家开心地在迷宫中奔跑,很快到了中心的一个亭子里,但摄影的四人更快,又是一顿卡卡拍,搞不懂还以为他们是采风的。
“合影七张八十元,单人照二十八张一百四,我们公开公平合理,从业二十年明码标价,放心好了,要不再来几张反派服装的?龙袍和香妃装也有,用一次十元。”
“我们只说了要拍一张合影,只掏示十元。”
周南岂能不懂这些套路,这个年代柯达胶卷七寸的最贵不过二十五可拍三十六张,加上相纸成本不过一块钱,你抢也要抢得文明。
“你丫抗揍不?我们胶卷一曝光就算钱,你麻利掏钱,不要那么多废话。”
花臂男斜看人的眼神,没说土包子,处处彰显就是乡巴佬的意思。
秦卫东刚要出去交涉,花臂捏住嘴一个口哨,七八个杀马特直接从迷宫墙体上飞过来,围住了七人。
“现在涨价了,来了八个兄弟,都得吃饭的,现在给三百这事就结了。”
花臂伸出手拍了拍周南的脸,周南笑笑。
“哐!”
张永福助跑加一拳正中花臂的脸,油桶般的身材却直挺挺平躺地上了,眼眶下裂开一道口,飙出一股猩红。
杀马特抄棍棒围堵过来。
“盘绵这群乡棒,一人五十,再摆一桌!”
花臂男坐起来,捂着半边脸,指头被染红。
一个细狗红绿毛喊:“打!”
张永福后退,双拳并出,将一混混击退,三根钢管从天而降,直劈脑袋。
眼看就要开瓢,一条臂膀伸出,空手借棍,电光火石之间扫飞其他两根,凌空三脚,直接将混混踹飞到亭下栏杆底。
周南被两名青年围住,一拳朝他脸捣来,一棍子斜劈左肩。
周南闻风而动,躲过棍劈,绊腿下刺改刺为拳,直接击中喉咙,马步侧刺正中腰眼接上顶膝。
周援朝一个巴掌甩出去,满头红发的青年摇摇欲坠。
“大叔你干嘛的?!”
“俺耕田的……”
又来两根棒齐头?下,周援朝两只接住,像钳子攥着,两名杀马特撕扯着拳打脚踢,秦卫东和周南双腿齐出,都是飞腿锁喉。
张永福满场子找对手,最后逮住周援朝一巴掌甩晕后翻起来要跑的红毛一顿老拳。
赵彩珍帮周援朝盯着来袭的混混,秦若水帮她哥哥捡了个棍子,只有李培霞坐在石墩上欣赏着他的秦郎。
游客围了过来拍手叫好:好!好!好!这几年拍的全是烂剧,这个剧真牛逼,打戏非常逼真,我给满分。
胆大的喊:“能不能合个影呀?”
“……”
“警察马上到!”李培霞对着混混大喊一声。
整场就剩下他们七个被游客围观。
秦卫东拍了拍周南的肩,“后生可畏,你已经超过我们这辈许多,雨夜我就有这种感觉。”
“岳父,没有的事,我就是有一点点心得,不多。”
解决了麻烦,又开始游园,遗址区看完坐船转了两圈,觉得不尽兴又在天心坐船去福海到西洋楼西。
“叔叔阿姨们……义父、若水,不远就到清大西门,我请你们吃饭呀!”
“清大饭馆多,品类多,还便宜,咱们去好吗?”周南帮腔道。
“好的,走吧!”秦卫东和周援朝异口同声。
“好呀!好呀!去看看福哥哥的学校最好。”秦若水摇着赵彩珍的胳膊。
“周南十月我九月你八月,最大还叫我俩哥哥,齁死了!”
“好你个大傻个,都同岁你还给我卡个哥哥姐姐的!你还叫我哥哥是义父呢!”秦若水照大傻个的屁股就是一脚,差点把自己摔倒,周南秒扶。
大傻个做出了一个让大家都难忘的动作,他双手揪住自己的耳朵吐出舌头:“略略略……”!
气氛很融洽,边说边笑进了西门,去食堂有段路,看着还早,右拐近春园大家坐了会。
芝兰园饭菜很可口,价格好便宜,一份油白菜居然才3毛钱。
周南怕张永福拮据,偷偷塞了100块,他说什么都不干,周南一句话就让他消停了:“以后没饭吃你管我饭。”
清大燕大其实一墙之隔,秦卫东登记的宾馆正好位于中间,大家吃完饭溜达着来到宾馆喝茶聊天。
四个男人开始打牌,掀牛九。
三个女人开始从布头说到毛线,从裙子说到敷面,从三舅爷爷的表哥的二儿子的媳妇的大姑父的初恋,说到天蓬元帅和嫦娥结婚,被熊悟空插足散伙最后找个个老实人吴刚,生了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