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雾的后背紧贴着密室冰凉的石墙,掌心还残留着怀表炸裂时的灼痛。眼前,柳如霜半跪在满地碎瓷间,水蓝色旗袍的下摆浸在暗红血渍里,发间那抹水草竟诡异地轻轻颤动,像是某种活物。河伯祠管家的铃铛声渐渐远去,但空气中仍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快看看帛书,”柳如霜撑着墙壁勉力起身,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每一件凶煞当品都被设下了禁制,普通方法根本无法触碰。”她指了指岑雾怀中的帛书,朱砂字迹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妖异的红光,“西洋怀表只是开始,接下来......”
岑雾翻开帛书,第二件凶煞当品的描述赫然入目:“民国戏子的银质面谱,左眼镶嵌夜明珠,右眼藏着断齿。”他皱起眉头,突然想起在东跨院曾见过一间布满蛛网的戏楼,雕花梁柱上似乎挂着几个褪色的戏服模特。
“跟我来。”柳如霜不由分说地拽住他的手腕,旗袍下摆扫过地面,在灰尘中拖出蜿蜒的血痕。两人穿过九曲回廊时,岑雾总觉得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墙角的青铜烛台无风自动,烛火明明灭灭,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
戏楼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腐木的霉味混着脂粉的甜腻扑面而来。岑雾摸索着划亮火柴,跳动的火苗照亮舞台中央的檀木戏箱。箱盖上刻着缠枝莲纹,锁孔处凝结着暗褐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小心机关。”柳如霜突然按住他的手,从袖中掏出一根细长的银簪。她将银簪插进锁孔轻轻转动,戏箱表面顿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篆文。岑雾凑近细看,那些文字竟在缓慢蠕动,拼凑成一道谜面:“红脸忠,白脸奸,谁藏珠,谁含怨?”
“这是......”岑雾刚要开口,柳如霜突然捂住他的嘴。戏楼上方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几缕月光透过破洞洒落,照亮横梁上悬挂的数十个面谱。那些面谱有的涂着猩红油彩,有的泛着惨白铅粉,空洞的眼眶里仿佛藏着无声的控诉。
“是按戏曲行当来设谜。”柳如霜松开手,声音压得极低,“红脸通常是忠义之士,白脸多为奸邪小人......但这里的面谱颜色颠倒了。”她指向右侧悬挂的银质面谱,本该画着红脸的位置一片雪白,本该留白的右眼却嵌着颗浑圆的夜明珠,“含珠者未必忠,断齿者未必奸。”
岑雾突然注意到面谱的左耳垂下系着根红绳,绳尾系着半枚铜钱。他伸手去够,指尖刚碰到铜钱,整个戏楼突然剧烈摇晃。那些悬挂的面谱纷纷转动,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子时三刻,以血为引。”
“糟了!”柳如霜脸色骤变,“这是血咒禁制,必须用拥有执念之人的血才能解开。”她话音未落,戏楼外传来管家水泡般的笑声:“想拿走凶煞当品?先问问那些死在戏台上的冤魂答不答应!”
随着笑声,无数黑影从戏台的雕花缝隙中涌出。岑雾定睛一看,那些黑影竟都是身着戏服的无面人,他们手持长枪短刃,对着两人步步紧逼。柳如霜迅速扯下旗袍下摆,将其撕成布条缠绕在手上:“你去拿面谱,我挡住他们!”
战斗瞬间爆发。柳如霜的银针在黑影群中翻飞,每刺入一个黑影,对方就会发出尖锐的惨叫,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岑雾趁机爬上横梁,却发现银质面谱的右眼嵌着的不是断齿,而是半截发黑的手指。他强忍着恶心将手指抽出,面谱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整座戏楼开始坍塌。
“快走!”柳如霜抓住坠落的横梁,将岑雾推向戏箱。就在这时,岑雾注意到面谱背面用血写着“柳氏如霜”四个字。他回头望向正在苦战的少女,却见她发间的水草突然疯长,缠住了最近的黑影。那些水草的尖端渗出墨绿色的汁液,所到之处,黑影纷纷化作脓水。
当两人跌跌撞撞逃出戏楼时,怀中的银质面谱突然发烫。岑雾低头一看,面谱上的夜明珠正在缓慢旋转,映出柳如霜苍白的侧脸。她喘着粗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被坚定取代:“还有五件,我们......”
“你早就知道这些禁制,对吗?”岑雾突然开口,“从进入戏楼开始,你的每一步都像是提前演练过。还有面谱上的名字......”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铃铛声打断,河伯祠的方向腾起一团黑雾,管家的声音从雾中传来:“聪明的小崽子,可惜知道得太多了......柳如霜,你以为帮外人就能赎罪?当年你父亲用七大凶煞当品献祭河伯,这笔血债,该还了!”
柳如霜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发间水草的颜色变得更深。她没有回答岑雾的问题,只是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去第三间仓库,那里藏着......”话未说完,她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瘫倒在地。而此时,岑雾怀中的银质面谱开始渗出黑色液体,在月光下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脸轮廓——那面容,竟与柳如霜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