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斜斜的掠过益世堂后院。
年过古稀的李老大夫双眉紧蹙,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仿佛凝着霜雪,浑浊的眼中满是焦虑与不安。
他在青石铺就的院中来回踱步,枯瘦的双手不时攥紧又松开,指节泛白。
每当他的目光扫过厢房紧闭的木门,脚步便不自觉地朝那里挪动,可刚走两步,又像是被什么绊住般停下,神色间满是踌躇。
他怕打扰房中的那位,可他又实在是有事相求,内心天人交战,只能在原地不断徘徊,苍老的面容上写满了无奈与煎熬,灰白的胡须随着微颤的下巴轻轻晃动。
戌时的晚风裹着药香掠过回廊,李老大夫刚想走过去推门,忽觉一道墨色身影从房下阴影里走出。
这道身影踏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缓缓现身。
荣逸尘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衣袂随着晚风轻轻摆动,似流云般飘逸。
他墨色长发如绸缎般自然垂落在身后,随着步伐微微晃动,更添几分出尘之气。
其身姿笔直挺拔,宛如青松般卓然屹立,举手投足间皆是一派潇洒从容。
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轮廓分明,眉眼深邃,仿佛是丹青妙手精心勾勒而成。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手腕上戴着的玉白色手串,温润的光泽与月白长衫相互映衬,衬得他整个人愈发温润如玉,周身萦绕着一股独特的气质,既有医者的仁善亲和,又带着几分仙风道骨,令人见之难忘。
他正是消失六年的云尘医仙荣逸尘。
“李老,许久不见!”温润的嗓音惊得老人踉跄后退,枯槁手掌按住身后的木柱才稳住身形。
李老大夫喉结滚动,颤抖的双手在袖中握成拳又松开。
六年前南方疫区的惨状如潮水翻涌:十万百姓咳血高热,太医院众人束手无策,自己这个曾被尊为“皇家院首”的医者,竟在疫病前如稚童般无助。
当时从民间也招揽了许多有名的医者,均无办法。
直到云尘医仙的到来,以奇诡针法配合自创的汤药,三日内遏制住疫情蔓延。
那些挑灯研讨医案的夜晚,对方随手写下的医理批注,至今还藏在他贴身的医典夹层里。
“仙...医仙!”老人声音发颤,膝盖微屈却又强行挺直,
“您可算来了...”话未说完,浑浊老泪已滚落在布满老茧的手背上。
他既想扑上去抓住对方衣襟,又怕唐突了恩人,僵在原地的模样,倒比当年疫区初次求教时还要局促。
荣逸尘墨玉般的眼眸落在李老大夫佝偻的身影上,晚风掀起他月白长衫的衣角,腕间玉串轻碰发出细碎声响。
眼前这位曾高居皇家院首的老者,此刻鬓角霜白更甚,布满褶皱的面庞写满焦灼,与记忆中在疫区彻夜钻研医典的身影渐渐重叠。
他记得那些油灯下求知若渴的目光,记得对方捧着医案请教时近乎虔诚的神态,更记得自己不辞而别那日,窗台上多出来的那本工整抄录的疑难医案。
清冷的眉眼难得泛起一丝暖意,荣逸尘缓步上前,广袖扫过惊起淡淡药香。
看着李老大夫欲言又止、局促搓手的模样,他微微颔首,声线依旧清冽却带着几分柔和:“李老不必为难,若有事,只管开口便是。”
话音未落,便见老人眼中泛起泪光,这才确定,当年结下的师徒情分,终究未被岁月冲淡半分。
………
后院堂屋内烛火摇曳,荣逸尘一袭月白长衫静坐在床前,腕间玉串随着俯身的动作轻晃。
他修长的手指搭上李嫂子腕间脉搏,墨眉渐渐蹙起,眼底凝着一层晦暗。
床榻上的人面色苍白,闭目沉睡,体温低的惊人,要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恐怕难以让人觉得这还是一个活人。
一旁,李老大夫枯瘦的手掌紧紧攥着老妻颤抖的手,轻轻拍着对方的手背,喉结不住滚动:“别怕...”
李老婆子紧张的等待着“宣判”,死死盯着荣逸尘的面色,指甲几乎掐进丈夫掌心。
两人白发凌乱,在昏黄光影里如风中残烛般。
半晌,荣逸尘收回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玉串:“李老夫人,可否请你仔细检查一下李嫂子身上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话音未落,李老婆子连忙扑到床边,颤抖着去解儿媳衣襟。
荣逸尘转身走出堂屋,檐下月色倾洒,他望着院中药架沉吟片刻,转头看向追出来的李老大夫:“李老,借一步说话。”
………
夜风掠过院中的药架,发出沙沙轻响。
荣逸尘负手而立,月白长衫在风中微微翻卷,他墨色的眼眸沉静如水,凝视着李老大夫满是焦虑的面容。
李老大夫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您应该也察觉到了,我儿媳的脉搏根本就是一个正常人,可是表现出来的就不是。”
他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满是困惑与担忧。
荣逸尘神色平静,微微颔首,示意其继续说下去,腕间的玉白色手串轻轻晃动,泛着温润的光。
李老大夫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惊恐之色:“青阳镇半年前一切都很正常,但是突然有一天,镇上的玉春堂来了一对夫妻和婆母。
这对夫妻夫家姓张,妻子姓李,妻子临产,在送往医馆的途中,就不行了。”
他声音沉重,苍老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据说死状很不一般,七窍流血,面容扭曲,就像是被什么恶鬼索了命。”
说到这里,他咽了咽口水,眼中满是凝重与担忧,
“从那以后,陆陆续续镇上就发生了多起孕妇惨死的案子。
有的是送往医馆的途中,有的是在家里,甚至在医馆里也有。
那些孕妇的死状,都和那第一个死去的李姓女子差不多,太诡异了......”
荣逸尘眸光微沉,若有所思地低语:“是这样吗…”
夜色骤然凝滞,屋内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李老婆子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发髻散乱,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骇人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