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迹老人态度突然转变让紫东来始料未及,后者肃穆回应。
“有何要求,前辈尽管提,但凡东来能力所及,绝不推辞!”
老者眼神闪烁,反复扫视年轻人的脸颊,似乎对他的言辞有几分不信任。
“空口无凭,届时你若反悔又当如何??毕竟——老朽的条件非同寻常……”
“只要前辈的要求不违天道,不涉及无辜,只要能救浅月,凡您所求,东来无不应允——纵神魂俱灭,亦在所不惜!”他沉思片刻,面向老者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郑重起誓:
“若违此誓,天地共诛!”
话音刚落,高空之上忽地惊雷骤起,却是天迹老人以天道法则凝成的誓约之音。
他见紫东来已对此承诺立下誓约,微微点头,脸上重新泛起慈色。
“世间多少痴儿女,情到深处无怨尤!誓约已成,老朽也不怕神君事后食言了。”
年轻人苦笑摇头,他在心中暗自嘀咕,自己向来重信守诺,并非食言而肥之人……这老前辈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竟非要他立下重誓才愿相信。
何况这老者手眼通天神通广大,又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需以此相挟?!
“老人家,我看您这模样少说也历经了近万载岁月了吧?又掌管此界,神通应不在我师尊之下——”
柳逢春单手托腮,秀眉微皱,围着老者缓缓踱步。
“以您通天之能,何事需假他人之手?所求究竟为何?不妨说来听听。”
“......倘若合理,师尊自会履诺,若有悖常理……方才誓言亦可就此作罢!”
赤脚老者冲绿衣女子投去赞许的一瞥,旋即再次将视线锁定紫袍男子掌中的玉盘。
“老朽的条件便是,神君踏出星渊秘境之后,这造化盘需借我用一段年月,择期归回!”
听完老者的说辞,紫东来更是一头雾水,他深知造化盘非等闲法器,若得此神器助力,他朝天域大战或可平添几分便利。
域使此刻提出借用诉求,言外之意,短期内并不打算归回——摆明了想据为己有……但为了救浅月已别无它法,誓言已出口岂有不遵之理?
思忖片刻,他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东来有一事不解,还望前辈如实相告.......前辈既已知晓神器下落,何不亲自取用,又何须等到今日假晚辈之手??”
天迹老人手抚胡须,道出了个中原委:
这造化盘乃鸿蒙初开时,天道法则的具象化碎片,经三亿六千万载混沌潮汐淬炼,终在太初紫气中凝为玉质。
神器器灵“璇玑”沉眠于核心星纹阵中,若非召唤绝不轻易显化,鲜有人能将其唤醒,唯有领悟周天星轨之人或先天神只,方能唤醒。
只有得到器灵相助,神器才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能力,否则不过是一块普通玉盘。
他眸光微敛,落寞地望向湖边的粼粼波光,袖中摩挲着一块泛黄的枯树皮。
树皮纹路清晰,表面光滑,显然常被抚摸,其上的棱角已被掌心磨平。
低沉的嗓音再次传来:
“老朽空在世间逗留了数百万载,虽寿元绵长,却并非天地大道孕育所生的先天神只……苦心钻研星轨之道却始终不得其要领。
“远古大神已相继凋零,如今能唤醒神器器灵者,世间仅剩神君一人!”
紫东来脑海忽然灵光一闪,蓦地想起几日前见到天迹老人时,他口中曾提及的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自困于此久矣!”。
莫非这位不知活了多少万载的老人,亦有一段刻骨铭心的伤心事?!
此处,咱们不妨简要提及一段这位老者的往昔事迹——
天迹老人本是汤谷上的扶桑神树灵识所化,具有沟通天地之能。
昔年,太阳神羲和曾诞下十只金乌,每日黎明在谷中浴日后,便挟子西游。
晚间归来,偶尔拖着疲惫的身躯,靠着神树小憩片刻后归去,一神一树因此结缘。
天长日久,神树灵智大开,对女神心生爱慕,情愫渐增,怎奈有缘无分——彼时羲和大神早已和掌管天庭的帝俊天帝结为连理。
桑灵发乎情止于礼,只得默默地将这份难以言说的感情深藏心底,日复一日等待她,从他粗壮强健的枝干下经过。
每当她靠着他的躯干小憩之时,便是他与她距离最近之时。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能日日看到她的身影,就已足够,默默陪着她度过数万载岁月……
许是爱屋及乌,他对她所生的十只金乌视如己出,任由它们在他的臂弯里上蹿下跳、嬉戏打闹,偶尔在躯干上啄几个洞,或者咬折几根细枝。
他默默咽下这切肤之痛,未曾吐露半字,甚至连一丝怨怼也不曾有过。
直到有一天,金乌们不甘只能在汤谷一隅玩乐,便瞒着母神偷偷跑了出去,十日凌空炙烤大地,大地如被烈火烧灼,万物化为焦土。
下界人皇后羿不忍万灵遭十日摧残,以射日弓诛杀九只金乌……
羲和大神痛失九子,肝肠寸断。她深知错在己身,未能管教好孩子们导致生灵涂炭,最终酿就悲剧。
于是终日以泪洗面,深陷在无尽自责和失去骨肉至亲的痛苦之中,忧思成疾日渐消瘦,最终郁郁而终。
此后无尽漫长的岁月里,天迹老人独自沉浸在失去挚爱的殇痛之中无法自拔。
为了能再见她一面,他曾几经周折先求来了不归砚,后又找到了昆仑镜,此神器皆有穿越时空之能。
借用神器回到过去,即使什么也不能做,只为隔着光阴光幕默默凝视昔日挚爱一眼,站在神树旁陪伴她片刻,以解相思之苦。
此举一发不可收,他频频穿越时空往返古今。
次数多了,神器不堪重负神力枯竭,法砚崩裂了、宝镜也碎了,时空穿越之行被迫中断。为了再见挚爱,他只得寻求新的神器……
直到万年前,他无意间探寻得造化盘下落,想借此盘回到过去,再与挚爱长相厮守,只可惜神器早已陷入了沉眠……
遗憾的是,随着潮汐大神的“陨落”,远古大神已凋零殆尽,他的夙愿因此而破灭。
直到那日,明月峰前,他不经意的一瞥,看到了从外界来的紫东来,佛如平湖的内心,骤然被投入一颗石子,溅起微澜。
他只好将唤醒器灵的唯一希望,寄托在这位天地间唯一现存的神灵身上……
紫东来听完天迹老人的话,郑重表态:
“东来决不食言,踏出秘境,即将此盘交于前辈!还请前辈告知,如何才可找到星渊域门方位!”
后者昂首观天,望着临近中天的日头,又扫过年轻人略显疲惫的脸颊,叮嘱道:
“时机未到,神君且去调息——今夜子时再来找我,届时老朽自会施法护送神君登临星渊。”
听完老人的话,紫东来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得以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