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近瀑布的那一刻,柳悦宁大喊一声。
然后,双手双脚死死抱住浮木,把小石头护在身下。
可在下坠的前一刻,柳悦宁仿佛感受到身上一重。
一个软乎乎的身体扑了上来,整个护住了她的头和上半身。
柳悦宁心中一惊,可紧接着,巨大的失重感传来。
她脑中轰隆一声。
一根浮木,带着三个人,噗通,砸进了瀑布下的深潭里。
柳悦宁全身剧痛,憋着一口气,等浮木浮上来的一瞬间,立马抓住从她背上滑落的柳悦霜。
却只见她大半张脸都血肉模糊,眼耳口鼻中,全都在汩汩往外冒血。
“悦霜……悦霜……你醒醒……你快醒醒……你不要出事啊……”
柳悦宁哭得眼睛都花了,朦胧中,只见柳悦霜朝她露出惨白的一笑。
“宁宁姐,我其实早就不行了……”
她边说话,边大口大口吐着血。
“我……我只想求你一件事,如果可……可以,请救救我的小石头,他还那……那么小……”
“悦霜,你别说了,你坚持住,我带你上岸……”
柳悦宁看得心神俱裂,拼命朝着岸边划拉,可她此时全身剧痛,手脚无力,再加上沿岸石头湿透,根本抓不住。
柳悦宁忍不住大哭,“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残忍?”
“宁宁姐……小石头……小石头……”
柳悦霜就那么望着柳悦宁和她怀里的孩子,闭上了眼睛,从浮木上翻了下去。
柳悦宁心中大恸,手忙脚乱去解衣服的绳结,可越着急,越不得其法。
好不容易把衣服解开,赶紧把手伸到怀里去探了一下。
还好。
还好。
虽然很微弱,但孩子还有气。
“悦霜,你坚持住,小石头没事……他没事……”
可她再抬头,却发现,已经跟柳悦霜相隔甚远。
水流推着浮木急速往下游冲去。
而柳悦霜却被一个旋涡缠住了,脸朝下,一直在深潭边缘,原地打转。
“悦霜……悦霜……”
柳悦宁趴在浮木上,大哭不已。
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柳悦宁知道,她失去了最后去救柳悦霜的机会。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赴死。
此时,怀中早已昏迷过去的小石头,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
猛地呛咳一声。
嘴里吐出一大口水。
然后,“哇”一声,又急又怕地哭了出来。
仿佛用尽了全力,脸都憋红了。
但声音,比耗子也没大多少。
且越来越微弱……
柳悦宁心里一惊,连忙猛拍他的背部,见他又吐出几大口水。
又努力把他冰冰凉的小身子挤进怀中。
企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好不容易看见他的脸色回暖,柳悦宁全身脱力趴在了浮木上,泪眼婆娑地望着上游的深潭。
此时,她已经完全看不到柳悦霜的身影了。
“悦霜,你放心,哪怕要我的命,我也会努力护住小石头的。”
她知道,刚才掉下瀑布时。
要不是柳悦霜及时扑在她身上,为她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力。
她和小石头,不一定能安然无恙。
怀里的小石头,大概是饿极了,抓着她的衣襟,拼命往她胸前拱。
柳悦宁心疼地拍着他,努力朝四周观察,试图重新找到上岸的路线。
只是,她似乎是幸运的,又似乎没那么幸运。
瀑布下游的碧罗河中,虽然地势要平坦一些,没上游那么险峻,且沿岸有很多藤蔓和枯枝延伸到水里。
但柳悦宁一个都没有抓住。
反而全身被划得伤痕累累。
她能感觉到暴露在外面的肌肤,特别是脸颊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最严重的一次,一截枯枝直接从胸前划过,柳悦宁为了护住怀里的孩子,连忙侧身避开。
却不想,那截枯枝,竟直接戳进了她的喉咙……
柳悦宁疼得眼前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清醒过来。
此时,她已经冷得全身战栗,整个脖子都疼得没了知觉。
她朝天露出惨白一笑。
没想到,她竟没死。
柳悦宁紧咬牙根,蓄力拔出枯枝,一股鲜血随之飚出。
她连忙用衣服把脖子死死缠住。
做完这一切,她再没有一丝余力,且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在不断流失……
她只能护着孩子,艰难地趴在浮木上,心里苦笑一声。
顾崇越啊顾崇越……
今天或许真的如了你和周明萱的意,是我柳悦宁的死期。
只是可怜了怀里的小石头,他还不到一岁。
还没见过这世间太多美好的风景……
还没经历过这世间的悲欢喜乐……
“悦霜,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临死前的期待……但你放心,到了下面,我会带着小石头去找你,让你们母子团圆……”
“爸妈、对不起!女儿不孝,这辈子没办法在你们跟前伺候了……”
“南溪……对不起!妈妈不能陪着你长大了……但你要记住,妈妈爱你,妈妈非常爱你……”
“阮怀宣,不,应该叫徐僖元,你这个大骗子……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了你……”
“若有下辈子……”
“下辈子,我绝对离你远远的……”
柳悦宁在彻底昏过去的前一刻,心里涌出了滔天的愤怒。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她和她的家人要遭受这一切?
如果老天爷给她机会,让她活下来。
她定不会放过所有逼迫她,害过她的人。
她要让他们,都下地狱。
……
午夜时分。
病房里的人猛地睁开双眼,一双暗红色的眸子里,全是看不见底的黑暗和深渊。
好几秒后,一颗泪珠,才顺着柳悦宁的眼角滑落下来。
她,想起来了。
所有的,她全想起来了。
柳悦宁恨得牙关咬得死死的。
若不是这样,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尖叫出声。
十五年了。
十五年……
她居然丢下家中的父母孩子,浑浑噩噩,无知无觉活了十五年。
她恨。
她好恨。
……
明心这一睡,又是将近20个小时。
南溪跟盛恩逸次日一早赶到病房时。
见霜姨已经醒来,半靠在床头,跟小石头聊了有一会儿了。
见到他们俩,她面色很温柔。
“南溪,小盛,我都听慧觉说了,这几天多亏你们俩。”
“霜姨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