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锋是被一阵刺痛惊醒的。
他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眼皮重得几乎掀不开，意识却在血雨中浮浮沉沉。
模糊间有药香窜入鼻腔，比苏月调配的还淡些，却带着几分熟悉的清苦——像是天机阁特有的「醒神散」。
\"林小友。\"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无锋猛地睁眼，入目是玄色绣金的广袖，抬头望去，正是天机阁主那张温和的脸。
老人腰间的「天机盘」正泛着幽蓝光芒，身侧站着二十余名持剑弟子，玄色披风被血雨打湿，却仍整整齐齐列成战阵，将他们四人护在中央。
\"阁...阁主？\"林无锋声音沙哑如砂纸。
他下意识要起身，却发现右手还紧攥着林青鸢的手腕——妹妹的体温比方才好了些，至少不再像块冰。
苍狼趴在他身侧，胸口有轻微起伏，显然被救醒了。
\"不必动。\"天机阁主俯身替他理了理被血雨浸透的衣领，指尖却冷得像块玉，\"老夫接到线报说幽冥教在祭天台搞鬼，特意带弟子来援。\"
他目光扫过林无锋腰间半露的青铜小镜，瞳孔微微收缩，\"不过...林小友，有些东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
话音未落，林无锋后颈突然窜起寒意。
这不对。
三个月前他在落霞镇被鬼修围杀，是天机阁的外门弟子冒死传信；上月替阁主寻到「千年寒魄草」，老人拍着他肩膀说\"小友若有难处，天机阁必当倾囊相助\"。
可此刻这双本该慈祥的眼睛里，却浮着层灰蒙蒙的雾气，像是被什么蒙住了灵识。
\"阁主这是何意？\"林无锋强撑着坐起，后背抵在祭坛残柱上，\"晚辈不过是个寒门修士，能有什么...\"
\"轮回镜！\"
天机阁主突然厉喝，玄色道袍无风自动。
他腰间的天机盘\"咔\"地裂开道细纹，原本流转的蓝光瞬间转为妖异的紫。
二十名天机阁弟子同时一颤，眼中泛起与阁主相同的灰雾，手中长剑齐刷刷指向林无锋咽喉。
林无锋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他终于看清那些弟子的脸——其中有个少年是半月前在药庐替他取过药材的，当时还红着脸说\"林师兄的丹方真厉害\"。
此刻少年瞳孔里翻涌着黑浪，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
\"交出轮回镜，可免你一死。\"天机阁主的声音变得雌雄莫辨，像是有另一个人附在他喉间说话，\"否则...你妹妹的命，你兄弟的命，都要拿来祭这冥渊。\"
血雨突然变急了。
林无锋望着漫天血珠砸在天机阁弟子的剑上，溅起细小的黑焰。
他想起系统三天前的签到奖励——「轮回天眼（初级）：可看破虚妄，洞穿神魂伪装，消耗灵力500点\/次，超额使用反噬」。
此刻他体内灵力只剩不到300点，可若不用...
\"青鸢，苍狼。\"他低声唤了两句，确认两人仍在昏迷，这才咬碎舌尖。
腥甜漫开时，灵力顺着任督二脉疯狂涌动，在眉心凝聚成一点灼热。
\"开！\"
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天机阁主的身影变得透明，林无锋看见他体内盘踞着条墨色巨蟒，蛇信子正舔舐着老人的识海；那些天机阁弟子更惨，魂魄被抽成细链，串在蛇尾的倒刺上。
最深处的蛇鳞间，隐约能看见枚锈迹斑斑的令牌，刻着\"幽冥\"二字。
\"你...你竟能看破！\"天机阁主的脸突然扭曲，半张还是原本的慈祥，半张却变成青面獠牙的恶鬼，\"千年了，从无一人能...\"
\"千年傀儡。\"林无锋抹去嘴角血迹，声音冷得像冰锥，\"幽冥教用禁术抽了你的生魂，拿这蛇妖残魂当提线木偶。对吧？\"
天机阁弟子们的剑同时颤了颤，有几个修为低的开始痛苦地抱头：\"不...不可能...阁主明明...\"
\"住口！\"蛇妖厉啸，天机阁主的身体突然膨胀，玄色道袍\"嗤啦\"裂开，露出底下覆盖鳞片的手臂。
他抬手一挥，二十名弟子的脖颈同时爆出血花——那少年在倒下前艰难地朝林无锋笑了笑，唇形分明是\"对不住\"。
林无锋握紧轮回镜。
镜身突然发烫，映出他泛红的眼：\"苍狼，醒！\"
苍狼\"咳\"地吐出口黑血，翻身抄起腰间的玄铁刀。
他望着满地同门尸体，瞳孔缩成狼眼：\"这些崽子...被下了夺魂咒。\"
\"林无锋！\"
血雨中传来阴恻恻的笑声。
血瞳老妖的残魂竟从血雾里钻了出来，原本淡去的身形此刻凝实如实体，背后浮着七盏鬼火：\"好个轮回天眼，连老夫都差点被你骗了。不过...\"他扫了眼天机阁主的蛇身，\"现在你要同时对付天尊境的傀儡和老夫的残魂，拿什么...\"
\"拿这个。\"
林无锋突然将轮回镜按在眉心。
镜中射出一道金光，直贯天际。
血雨被这光撕开道裂缝，露出血月里模模糊糊的影子——像是座悬浮的宫殿，又像是具被铁链锁住的巨尸。
\"你疯了！\"苍狼扑过来要拉他，却被金光弹开。
林无锋感觉体内灵力被抽干，连骨髓都在发烫，但他盯着血瞳老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疯不疯，你试试就知道。\"
蛇妖傀儡和血瞳老妖同时出手。
蛇尾扫来的瞬间，林无锋抱着林青鸢就地翻滚。
玄铁刀劈在蛇鳞上溅出火星，苍狼吼道：\"这畜生皮糙肉厚，照七寸砍！\"林无锋摸到怀里的「破妄钉」——那是签到换的，专门破神魂类法宝。
他咬着牙爬起来，指尖刚要弹出钉子，突然感觉林青鸢的手在他掌心动了动。
\"哥...\"
林青鸢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她睁开眼，眼底映着血月，怀里突然散发出温润的青光。
那是块半透明的玉，刻着纠缠的藤蔓，正是苏月去年送她的\"青玉髓\"。
此刻玉上的纹路正在蠕动，像活了过来。
\"青鸢？\"林无锋心头一跳。
血瞳老妖的鬼爪已经到了眼前。
他却突然顿住，盯着那块青玉笑出声：\"有意思，原来你妹妹身上还带着药宗的镇派信物。正好，等会儿拿它来祭冥渊...\"
\"闭嘴！\"
林无锋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弹出破妄钉。
钉子穿透血瞳老妖的胸口，带起团黑雾。
蛇妖傀儡的蛇尾擦着林无锋的后背扫过，在祭坛上犁出道深沟。
苍狼的玄铁刀砍中蛇七寸，却只砍进去半寸——蛇血溅在他脸上，立刻腐蚀出个血洞。
\"走！\"苍狼抹了把脸，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我拖住这俩，你带青鸢往东边跑！\"
林无锋刚要拒绝，突然听见天际传来清越的剑鸣。
那声音像春风破冰，瞬间压过了血雨的喧嚣。
他抬头望去，血月裂缝里，道白衣身影踏剑而来，腰间九叶莲纹玉泛着暖光——是苏月！
可不等他喊出声，怀里的青玉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
林无锋下意识护住林青鸢，却见那玉上的藤蔓纹路突然窜出，缠住了血瞳老妖的鬼爪。
老妖惊觉不对，刚要挣扎，青玉表面浮现出细小的裂纹。
\"这玉...要自爆？\"
林无锋猛地抬头。
血瞳老妖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望着逐渐碎裂的青玉，终于露出慌乱：\"不可能！药宗的青玉髓至少要天师境才能...\"
\"轰！\"
青色光芒炸开来。
林无锋被气浪掀飞，撞在祭坛残柱上。
他眼前发黑，却隐约看见血瞳老妖的鬼爪被炸出个大洞，蛇妖傀儡的蛇尾也被灼出焦痕。
而林青鸢怀里的青玉，已经碎成了八瓣。
\"青鸢！\"
林无锋爬过去抱住妹妹。
林青鸢脸色惨白，却朝他笑：\"苏姐姐说...这玉能挡三次致命伤。哥，我好像...用了第四次。\"她指尖抚过他脸上的血痕，\"不过...好像还能用。\"
血雨中，碎裂的青玉突然发出嗡鸣。
八瓣玉片缓缓浮起，在林青鸢头顶拼成朵青色莲花。
蛇妖傀儡的蛇信子突然剧烈颤抖。
它盯着那朵莲花，发出类似恐惧的嘶鸣，转身就要逃。
血瞳老妖的残魂也开始变淡，鬼火一盏盏熄灭：\"不可能...药宗怎么会...\"
\"跑？\"
苍狼抹掉脸上的蛇血，玄铁刀上腾起金色火焰——那是他藏了多年的「烈阳诀」，不到绝境不用。
他一刀劈断蛇尾，吼道：\"林小子，你妹妹这玉...怕不是能召药宗的人？\"
林无锋没回答。
他望着天际越来越近的白衣身影，突然笑了。
苏月的剑尖已经刺破血云，她腰间的九叶莲纹玉与林青鸢头顶的莲花产生共鸣，发出清越的和鸣。
血瞳老妖的残魂终于彻底消散前，留下最后一声尖叫：\"林无锋！冥渊的主人不会放过你...还有这玉...\"
话音未落，苏月的剑已经穿透血雨，刺进蛇妖傀儡的七寸。
林无锋抱着林青鸢坐起来，看着蛇妖傀儡在剑气中化为飞灰。
他摸了摸妹妹怀里碎裂的青玉，又看了眼天际的苏月，突然觉得有些累。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满地天机阁弟子的尸体时，眼神又冷了下来——这些人，他迟早要给个交代。
而此刻，林青鸢头顶的青玉莲花仍在缓缓旋转。
花瓣上，隐约能看见些细小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