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锋捏着青铜战灵冰冷的头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战灵原本流转银焰的眼瞳彻底暗了下去，金属表面的纹路如蛛网般裂开，每道裂痕都像在割他的心——这是他刚入宗时在乱葬岗捡到的残次品傀儡，陪他熬过被同门羞辱的日子，替他挡过三次致命偷袭，甚至在他被下毒经脉尽毁时，用金属躯体为他引开追兵。
此刻这具陪他走过生死的老伙计，竟要化作尘埃了么？
\"无锋，看轮回镜。\"苏月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林无锋这才注意到，方才被暗影攻击时震落在地的轮回镜，此刻正浮在半空微微震颤。
镜面原本的青灰底色中，竟透出一丝极淡的金芒，像被封在冰里的火种。
\"它在回应我。\"苏月伸出手，指尖刚触到镜面，便有细密的血珠渗出来。
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眼尾的朱砂痣突然泛起金光，\"我曾在古籍里见过...神族血脉是轮回镜的钥匙。要修复它，我必须完全觉醒。\"
\"不行！\"天机阁主突然出声，他枯瘦的手掌扣住苏月手腕，\"你体内的血脉封印是你母亲用命布下的，强行觉醒...会被神血焚尽生机！\"
林无锋猛地抬头，这才发现苏月脖颈处不知何时浮现出金色纹路，像活过来的蛇，正顺着锁骨往心口钻。
他想起三个月前苏月替他疗伤时，曾在药炉里烧了半本残卷，当时她苍白着脸说\"这是最后一张续命符\"，原来从那时起，她就在为今天做准备？
\"爷爷。\"苏月反握住老人的手，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当年父亲为救母亲，用本命精血养了轮回镜三百年。现在无锋的战灵要没了，天上的劫云压得更低了...\"
她转头看向林无锋，眼尾的金纹漫进瞳孔，\"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海外仙山的云海，要等我炼出九转回魂丹治你旧伤。如果现在不赌，这些都要成空话了。\"
林无锋喉咙发紧。
他想起初遇苏月时，她蹲在药园里替他藏伤药，小脸上沾着泥点说\"我爹说好人有好报\"；想起他被人打断腿躺在草棚里，她翻遍整座山采来续骨草，自己却被野蜂蛰得脸肿成馒头；想起上个月他被长老关在水牢，是她用半块祖传玉牌换了狱卒，半夜偷偷给他送伤药，指尖冻得像冰锥，却还笑着说\"看，我新炼的培元丹，比以前的甜\"。
\"我护着你。\"他突然上前一步，将苏月护在身后，手掌按在她后腰的命门穴上，\"我体内有你给的回元丹药效，能替你分担反噬。\"
苏月一怔，随即笑了。
她的银发开始根根竖起，每一根都泛着金芒，周身的空气突然变得滚烫，像是有看不见的熔炉在燃烧。
远处的劫云被这股力量搅动，原本青灰色的爪影突然蜷缩着后退，仿佛在恐惧什么。
\"起！\"苏月低喝一声。
天地骤变。
林无锋眼前闪过刺目的金光，等他勉强睁开眼时，苏月已悬浮在半空。
她原本的月白裙裾被金焰包裹，每一片衣料都在重组，最终化作一件缀满星纹的银甲。
她的额间浮现出一枚菱形印记，那是传说中神族的神纹，每一道都流转着时空法则的微光。
\"这是...太初神族的虚空印记！\"天机阁主颤声惊呼，\"当年神族陨落时，最后一位大祭司就是带着这印记消失的！\"
玄霄子握紧手中的拂尘，他天师境的修为在这股力量下竟有些不稳。
他望着天空，原本压下来的劫云此刻被撕开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垂落万千金链，每一根都刻着古老的符文，正源源不断地注入苏月体内。
\"无锋，接着！\"苏月抬手一抛，轮回镜如离弦之箭射向林无锋。
他本能地接住，却觉掌心一烫——镜面的金芒暴涨，竟与苏月额间的神纹产生共鸣。
\"用你的血！\"苏月的声音带着两股重叠的音调，一股是她原本的清冷，另一股却像来自亘古之前，\"轮回镜认主需主仆同血，当年我父亲没完成的契约，今天由你来续！\"
林无锋咬开指尖，鲜血滴在镜面上。
原本暗淡的轮回镜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镜中浮现出浩瀚星图，每一颗星都在他识海里炸响，像是某种传承正在觉醒。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青铜战灵头颅突然震动，那些蛛网般的裂痕里，竟重新渗出了暗金色的光。
\"战灵，醒！\"林无锋大喝。
青铜战灵的眼瞳\"轰\"地燃起银焰。
这一次的火焰不再是零散的火星，而是如同活过来的银龙，顺着林无锋的手臂窜上肩头，在半空中重组出完整的躯体。
原本碎裂的金属表面覆盖上一层金纹，胸口处竟浮现出与苏月相同的虚空印记。
\"嗷——\"
远处传来暗影的嘶吼。
那团原本消散的黑影此刻重新凝聚，却比之前更凝实了几分，甚至隐约能看出人形轮廓——那是一张扭曲的脸，半张是幽冥教主的枯骨，半张是少年的面容，正是林无锋在《生死簿》上见过的，被幽冥教献祭的圣子。
\"它在吞噬劫云的力量！\"玄霄子挥动拂尘，三十六根金丝化作金网罩向黑影，\"无锋，战灵交给你，我来拖住它！\"
林无锋握紧轮回镜，镜面中星图流转，他清晰地\"看\"到了暗影的弱点——那是一团缠绕在魂核外的黑色丝线，正是连接幽冥教主本体的锚点。
\"战灵，破虚！\"
青铜战灵的右手化作长矛，矛尖凝聚着银焰与金纹交织的光芒。
它腾空而起，在虚空中撕开一道裂缝，竟直接出现在暗影背后。
长矛贯穿黑影的瞬间，林无锋手中的轮回镜突然发烫，镜中射出一道金芒，精准地斩断了那些黑色丝线。
\"啊——！\"
暗影发出刺耳的尖叫，它的身形开始崩溃，无数青灰色的魂魄从里面被扯出来，跪在苏月脚下。
苏月抬手一挥，那些魂魄便化作流光钻进轮回镜，镜面泛起涟漪，像是在消化这些力量。
最后一缕黑影消散时，天空的劫云也缓缓退去。
林无锋踉跄着扶住旁边的岩石，这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转头看向苏月，却见她正缓缓降落，银甲褪去，又变回了那身月白裙裾，只是银发间多了几缕金丝，额间的神纹淡得几乎看不见。
\"月...？\"他快步上前，却在触到她手腕时倒抽一口冷气——她的脉搏弱得像游丝，掌心烫得惊人，\"你怎么样？\"
\"没事。\"苏月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神血确实霸道...不过有你分担反噬，我撑得住。\"她指了指他手中的轮回镜，\"看，修好了。\"
林无锋低头。
原本裂痕遍布的轮回镜此刻光洁如新，镜面中流转着星河般的光芒，偶尔能瞥见几幅画面：雪山之巅的古庙，漂浮着青铜灯盏的血海，还有一个背生双翼的身影，正站在云端俯瞰人间。
\"这是...轮回镜的记忆？\"天机阁主凑过来，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大，\"那座古庙我见过！三百年前我随师兄弟去海外寻药，在极北冰原见过类似的遗迹，当时被冰层覆盖，根本进不去！\"
玄霄子皱眉盯着镜面：\"刚才那些魂魄钻进镜子后，我感觉...轮回镜的力量变强了，强得有些不正常。\"
林无锋的手指轻轻抚过镜面，突然，镜面深处闪过一道红光。
他瞳孔微缩——那是一只眼睛，金色的竖瞳，眼尾拖着火焰般的纹路，和苏月觉醒时额间的神纹如出一辙。
\"无锋？\"苏月轻声唤他。
他抬头，正迎上她关切的目光。
林无锋压下心中的疑虑，笑着将轮回镜收进储物袋：\"修好了就好。等回宗后，我让厨房煮你最爱的桂花粥，加双倍蜜枣。\"
苏月的眼睛弯成月牙。
可当她转头看向天空时，睫毛轻轻颤了颤——方才退去的劫云边缘，有一缕极淡的黑雾正缠绕着月亮，像条吐信的蛇。
林无锋也注意到了。
他握紧储物袋里的轮回镜，能清晰地感觉到镜面在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那缕黑雾。
夜风吹过，带起几片落叶。
众人望着修复后却隐隐散发着神秘气息的轮回镜，心中都泛起一丝不安——这面承载着上古秘密的镜子，究竟是拯救他们的钥匙，还是打开更危险深渊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