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国的冰棱如碎玉迸溅,撞在战船铁甲上绽开晶尘。李琰指尖划过羊皮海图,新朱砂标注的\"黑龙口\"像道狰狞伤口,正对着罗盘上疯狂旋转的指针。阿尔达希尔枯槁的手指抠下船舷凝结的黑色膏体,腥甜气息混着海雾漫开:\"这是人鱼膏,三百年前波斯商船在红海见过——遇热显形时泛着妖异的金红。\"老人突然浑身一颤,罗盘针稳稳指向幽深海底,那里正浮着半片浸血的帛角,隐约可见九头鸟徽记在幽暗中蠕动。
卯时三刻的海雾浓得化不开,十二盏幽绿灯笼忽如鬼火漂来。薛讷的陌刀刚要劈下,李琰按住他铁铸般的手臂:\"是高句丽海葬船。\"那些舢板裹着腐烂的鲛鱼皮,船舷垂着的不是缆绳而是人骨串,磷火在鲛尸眼窝中吞吐,尾鳍冻成的冰晶折射着诡异绿光。当首船撞上楼船的刹那,鲛尸腹腔突然爆开青灰色毒烟——混着砒霜的猛火油遇铁即燃,在甲板上蜿蜒成毒蛇形状。
\"左满舵!\"李琰剑光斩断三道帆索,楼船借着侧风急转时,龙骨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二十艘龟甲船从冰下破水而出,船首铁锥已刮掉三尺船漆,水下冒出的气泡里,二十个水鬼正用苇管呼吸,将浸过醋的生石灰包塞进裂缝。海水与石灰剧烈反应,滋滋白烟从木板缝隙中渗出,像极了毒蛇吐信。
阿尔达希尔点燃青铜火筒,三罐海豹油混合希腊火泼入海中。幽蓝火焰在冰水里绽开,如冥河之花吞噬浮冰,火舌舔上龟甲船的气囊时,传来布匹燃烧的轻响。李琰趁机甩出九环铁蒺藜网,倒钩勾住气囊瞬间炸裂,高句丽水军带着气泡沉入冰海,惨叫被海水闷成破碎的呜咽。
弃船登岸时,上官婉儿突然跪倒在青岩上。她手中洛阳铲带出的泥土里,半块青铜板泛着冷光,篆文在月光下流转:\"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指尖拂过\"阿房宫\"三字时,她忽然抬头:\"这是始皇帝地宫密道的标记!\"李琰猛然想起,武媚娘上月征调的五千囚徒,此刻正在黑龙口崖底,凿开的竖井里飘着腐臭——井壁青铜齿轮间,卡着半截戴着碧玉扳指的断指,指甲缝里嵌着宫廷胭脂。
地宫第三重门前,薛讷的火把映出壁龛里的秦弩。青铜弩机泛着冷光,箭槽中滑出的透甲锥却刻着\"武周万岁\"。\"机关启动!\"李琰话音未落,弩箭已带着破风声响擦着他发梢掠过,在石壁击出火星,引燃的硫磺粉瞬间蔓延成火墙。他猛地扑倒上官婉儿,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玫瑰香——那是武媚娘独有的胭脂味,原来机关早被她用香粉标记。
阿尔达希尔举起拜火教圣铃,九声清越铃响震得青铜甬道嗡嗡作响,弩机齿轮竟在声波中卡住半寸。众人滚进主墓室的刹那,眼前景象让呼吸骤停:九尊青铜巨鼎环绕着悬浮的陨铁,鼎身藤蔓纹路与李琰右臂胎记分毫不差,陨铁表面流转着星河流光,仿佛凝固的宇宙。
上官婉儿突然抽出银簪划破掌心,鲜血滴在鼎身饕餮纹上的瞬间,青铜表面泛起涟漪。玉匣从鼎中升起时,帛书边角已泛黄:\"秦王二十六年,收天下精金铸九鼎,藏九州地脉于其中,唯李氏血胤可启。\"李琰按在巨鼎上的手掌突然发烫,陨铁发出龙吟般的震颤,他右臂胎记竟如活物舒展,浮现出完整的九州山河图,每条河流都在皮肤上轻轻流淌。
地脉突然轰鸣,武媚娘混着暗河潮气的笑声从头顶传来:\"好侄儿,姑母送你的新婚大礼可还喜欢?\"三十架改良霹雳车从暗河溶洞中升起,火油坛砸在陨铁上的瞬间,火焰顺着山河纹路烧成金色凤凰。李琰却反手将龙渊剑插入地面泉眼,高压水流冲天而起,与火焰碰撞的刹那,蒸汽升腾如白龙破海,将地宫映得如同仙境。
混战中,上官婉儿瞥见耳室闪过的紫袍身影。追入密室时,泉盖苏文的匕首正抵住李世民咽喉——皇帝颈间的蟠龙玉佩还带着体温,显然刚从假死中苏醒。\"三十年前感业寺...\"春桃的狞笑突然凝固,李琰掷出的陨铁碎片已贯穿她眉心。可就在她倒地的瞬间,石壁暗门轰然闭合,将李世民隔绝在星图之后。上官婉儿颤抖的指尖抚过门上星点,忽然认出这是袁天罡手绘的二十八宿方位图,每颗星子都嵌着夜明珠,其中天枢星的位置,正对着李琰铠甲上的胎记。
海水倒灌的轰鸣从头顶传来,李琰握住上官婉儿染血的手,看向悬浮的陨铁——山河图在蒸汽中若隐若现,仿佛整个天下都在他们掌心沉浮。而远处,武媚娘的笑声渐消,只余暗河水流,倒映着九鼎上渐渐淡去的血色纹路,如同王朝的年轮,在时光里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