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塔的台阶由人骨砌成,阶面浮着层薄如蝉翼的琉璃,踏上去的每一步都映出倒悬的星空。陌北的指尖擦过塔壁,鎏金纹路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壁面刻着的不是殄文,而是密密麻麻的眼窝浮雕,每个空洞中都蓄着凝固的血泪。
“塔顶的蜃景会吃眼睛。”洛洛的冰弓弦突然绷断,箭矢坠地时溅起的琉璃碎片凝成苏璃的轮廓。那影子没有瞳孔,眼眶里游动着青髓丝线,“玄冥族谱记载,登塔者需剜目为烛......”
灼蝉儿用桃木剑撬开阶缝间的骨片,剑尖挑起半张焦黑的符纸:“哟,门票上还印着老东西的讣告。”符纸在墟焰中蜷缩,灰烬拼出姬玄的遗诏——“弑神者当盲于归途”。
塔心忽然传来编磬的颤音。苏璃的青髓丝线应激暴长,藤蔓般绞住陌北的手腕——丝线末端黏着颗琉璃眼珠,瞳仁中映着众人前世剜目的场景。暗璃的残识从眼珠裂隙渗出,指尖捏着半截桃木钉:“姐姐当年替我挡了这一钉......如今该还了。”
陌北的骨刀劈碎眼珠,琉璃碎片却凝成三百面棱镜。每面镜子都映出他不同的死状——有的被冰箭贯穿咽喉,有的沉在归墟海底,唯独没有一具全尸。他忽然拽过苏璃的手按向镜面,鎏金纹路逆着裂痕烧入镜中幻境:“想看我的死相?门票钱结一下。”
幻境轰然坍缩。塔阶在强光中扭曲成螺旋,阶缝渗出粘稠的髓液。洛洛的图腾血滴在液面上,蚀出一行小篆:“盲塔九转,见真我者剜心。”
“转什么转,姑奶奶直接掀摊子!”灼蝉儿将桃木剑插入塔壁,剑穗铜铃震出刺耳鸣响。黑焰顺着剑身烧向塔顶,火焰舔舐处,琉璃阶面熔成赤红的铁水——铁水中浮出九具青铜棺椁,棺盖刻着同一张无面的脸,嘴角弧度与苏璃分毫不差。
陌北踹开最近一具棺椁。腐气喷涌的刹那,棺内伸出缠满青髓丝线的手骨,指尖正捏着他前世的婚书。暗璃的笑声从丝线中炸开:“娶个死人当聘礼......哥哥真是痴情种。”
苏璃的瞳孔骤然收缩。青髓丝线刺入自己心口,扯出一段被封印的记忆——
盲塔曾是她的闺阁。三百年前,她坐在这里绣完最后一针嫁衣,线头拴着的正是陌北被剜出的脊骨。
塔顶的蜃景突然凝实。灼蝉儿的墟焰在幻象中化作喜烛,洛洛的冰箭成了合卺酒盏。暗璃的红盖头被罡风掀起,盖头下是苏璃淌血的眼窝:“吉时到了......夫君该饮交杯酒了。”
陌北的骨刀斩断幻象,刀刃却卡在青铜棺的裂缝中。棺底渗出的髓液凝成玉珏,珏身裂纹拼出第五卷的终章标题——
《燃灯者须焚脊为炬》。
塔阶在此时崩塌。坠落的琉璃碎片中,众人看见姬玄的残魄跪在塔底——他掌心托着自己的脊骨,骨节间燃着苏璃的青髓火。
“利息还欠三成......”陌北拽过苏璃跃向虚空,鎏金纹路在背后凝成残翼,“下次大婚......记得给我换个活新娘。”
蜃景消散时,盲塔只余一地骨屑。某片未燃尽的符纸上,洛洛的图腾血正无声改写谶言——
“弑神者当自焚其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