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月光像把生锈的刀片,斜斜地切进三楼窗户。苏芮裹着褪色的珊瑚绒毯子,手指在游戏手柄上机械地按动。电脑屏幕的冷光将她凹陷的眼窝染成青灰色,泡面碗里凝结的红油倒映着天花板上摇晃的钨丝灯泡。
这是她连续加班的第二十七天。
老式石英钟的秒针发出黏腻的摩擦声,隔壁张大爷的鼾声穿过薄如蝉翼的隔断墙。苏芮揉了揉酸痛的肩胛骨,突然听见楼道传来某种粘稠的闷响。像是有人把浸湿的棉被往水泥地上摔,又像是钝器反复夯打沙袋的声响,在空荡的楼道里发酵成诡异的回音。
\"嘭、嘭、嘭——\"
游戏画面里的小人猝然倒地,苏芮这才发现自己的睡衣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声音忽然变得立体,仿佛有只无形的鼓槌正隔着床板敲打她的脊椎。她死死攥住被角,指甲在起球的布料上刮出细碎的纤维。十秒钟后,寂静像块黑绸布重新罩住房间,只有空调外机在窗外发出哮喘般的嗡鸣。
第二天中午,苏芮在茶水间捧着发烫的马克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杯沿的豁口。\"我们那栋筒子楼啊,\"她对正在撕扯速溶咖啡包装的同事说,\"连四楼李婶家微波炉叮一声都能听见。\"玻璃幕墙外的阳光突然暗下来,她看见自己浮在咖啡表面的倒影打了个寒颤。
男友陈铮周末来的时候带了拳击绷带,说是新学了组合拳要给她演示。这个在健身房当教练的男人总喜欢用行动代替安慰,此刻正对着楼道里斑驳的消防栓挥拳。生锈的铁皮发出哐啷哐啷的哀鸣,惊飞了檐角打盹的灰鸽子。
\"不像。\"苏芮隔着门板摇头。潮湿的穿堂风掀起陈铮的黑色背心,露出后腰处半月形的旧疤。他的拳头突然僵在半空——402室门框上方有片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发霉的水泥,几道暗褐色的放射状痕迹像干涸的血管网。
陈铮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他后退半步,后脑勺重重撞向渗水的墙面。沉闷的撞击声在苏芮耳膜上炸开的瞬间,记忆如倒灌的洪水汹涌而来。那个加完班的雨夜,她蜷缩在被子里听见的,正是这种皮肉与水泥反复碰撞的钝响,只是现在放大了十倍不止。
\"上个月四楼搬走的租客...\"陈铮用指腹抹过墙上的凹痕,搓了搓沾着墙灰的指尖,\"房东说是个总戴着毛线帽的编剧,押金都没要就消失了。\"
搬家那天下着冻雨。苏芮抱着纸箱踩过楼道里蜿蜒的水渍,401的门缝里飘出檀香混着腐肉的气味。陈铮突然拽住她的手腕,他们身后的声控灯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亮了。在骤然降临的惨白光线里,苏芮看见402的门把手上挂着半截断裂的毛线帽,藏青色纤维里纠缠着几根花白的头发。
三个月后,苏芮在晨间新闻里看到熟悉的老楼外景。镜头扫过四楼窗户时,她发现那面自己曾倚靠过的墙体外侧,赫然呈现出人形的龟裂痕迹。记者说警方在承重墙内发现一具呈蜷缩状的男性尸体,颅骨上有二十八处撞击伤,死亡时间正好是她第一次听见异响的那天凌晨。
此刻新家的暖气很足,苏芮却觉得后颈发凉。她转头望向雪白的墙壁,突然想起搬家时陈铮执意要买的那套拳击沙袋,此刻正在阳台上随风轻晃,投下的影子像极了某个躬身撞墙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