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翊京城内,王镜正伏案批阅文书。忽闻侍卫长赵虎脚步声急促,她手中朱笔微顿,抬眸望去。
赵虎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吕布、张邈率残部来投,已至城外十里!”
“果然来了。”
王镜眸光闪过一丝了然,将朱笔轻轻搁下,指尖叩击案几。
她早有所料,曹操收复兖州后,吕布走投无路,极有可能前来投奔。
她起身踱步至窗前,目光望向城外方向,眸光微微闪动。稍作思忖,她果断转身,沉声道:“备仪仗,开城门,我要亲自相迎。”
赵虎一怔:“主公要亲自出迎?吕布乃丧家之犬,何须……”
王镜抬手止住他的话,双眼微眯:“吕布虽败,仍是当世猛将。张邈多谋,其帐下高顺、张辽皆万人敌。既要用人,就要给足面子。”
一个时辰后,翊京城门大开。
王镜身着绛红锦袍,外罩玄色大氅,率亲从列队相迎。城头旌旗猎猎,仪仗森严。她立于最前,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如炬望向远方烟尘。
远处,吕布一行人马渐近。秋风卷起黄沙,将他们的身影衬得格外萧索。
当先一人身披赤红战袍,胯下赤兔马虽疲惫不堪,却仍昂首挺立。那人面容刚毅,眉如利剑,虬髯凌乱,更添几分沧桑。正是吕布吕奉先。
在他身侧是一位青衣文士,面容清癯苍白。虽风尘仆仆,举手投足间仍带着世家子弟的倨傲从容。
稍后处,一员大将挺直腰背端坐马上。沉稳警觉。
再往后,一人策马而立。面如紫玉,目若朗星,玄铁轻甲外罩鸦青色战袍,腰封嵌着数枚弩箭。他左手轻按刀柄,右手控缰,下巴微抬。
众人渐近,纷纷翻身下马。吕布率先上前,抱拳行礼道:“布拜见司空靖侯!”
王镜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奉先请起。你我长安一别,多年未见,将军风采依旧。”
她目光转向吕布身后的几人,语气温和,“这几位是……”吕布侧身引见:“容布为您引见。”
他抬手示意,张邈立即上前一步,青衫微动,行了个标准的文士礼。
“这位是陈留张邈,字孟卓。”
张邈微微躬身,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邈久闻司空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王镜心中一动——原来他就是张邈,史书中那个智谋超群的陈留太守,那个本该死于部下之手的谋士,如今却和吕布一同前来投奔。
她不动声色地点头回礼:“孟卓先生智谋超群,久仰。”
紧接着是高顺。他上前一步,铁甲铿锵作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末将高顺,拜见司空。”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眼神坚毅如铁。
最后是张辽,同样抱拳行礼:“末将张辽,字文远。”
王镜望着他们,心中百感交集。
马中赤兔、人中吕布的风采,她早在长安时便已见识过。而高顺,这位陷阵营统帅,历史上曾以七百精锐对抗曹操数万大军,其忠勇令人叹服;张辽,本该归顺曹操,日后在逍遥津一战威震江东,止小儿夜啼。
这些本该在历史长河中各奔东西的豪杰,如今竟齐聚在她的麾下。若能得他们真心辅佐,必可成就一番大业。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眼中闪烁着期许的光芒。
她温声说道:“诸位不必多礼。”
待引见完毕,吕布深吸一口气,虬髯下的面容显出几分坦诚:“司空明鉴,布今日前来,实是走投无路。”
“……曹操那厮夺我兖州,袁绍不容,天下虽大,竟无布立锥之地。”
“司空手握天子,乃汉室正统。更兼当年诛董旧谊……布愿率部归附,效犬马之劳!”
王镜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她看着眼前跪地的吕布,心中已转过数个念头——这头猛虎确实野性难驯,但若能以金笼相待,未必不能为己所用。更何况随他而来的张邈、高顺、张辽等人,个个都是难得的将才。
“奉先乃天下名将,能得效忠,实乃我之幸事。从今日起,奉孝与诸位皆是我翊京座上宾!”她刻意加重了“天下名将”四字,随即看到吕布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来人!”王镜突然提高声音,转身对侍从吩咐,“即刻在司空府设宴,为温侯及诸位将军接风洗尘!”
侍从领命而去后,王镜亲自引着众人入城。
当夜司空府灯火通明,王镜特意命人准备了烈酒和佳肴,席间觥筹交错,丝竹声声。
她举杯祝酒:“诸位远道而来,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吕布哈哈大笑,一把抓起酒碗仰头痛饮。
“痛快!司空大人果然豪爽!”
酒过三巡,丝竹声渐歇,席间气氛却愈发热烈。王镜见时机成熟,轻叩案几站起身来。
“诸位,我有一事宣布。”
待众人安静下来,她目光灼灼地看向吕布:“即日起,拜吕奉先为奋威将军,领兵驻守东城!”
吕布闻言,竟一时语塞,“司、司空……此言当真?”
王镜莞尔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吕布猛地推开案几,单膝跪地,抱拳过顶。
声音竟有些哽咽:“布漂泊半生,辗转各方,今日方遇明主!”
“若蒙不弃,布愿拜主公为义母,以尊长之礼侍奉!”
王镜顿住了。
上一个被吕布认作义父的人坟头草都两尺高了,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步董卓后尘。
她轻咳一声,道:“奉先说笑了。我年方二十,尚未婚娶,如何当得起义母之称?况且……曹孟德之侄曹安,尚要唤我一声义母,这般称呼岂不是乱了辈分?”
席间顿时响起几声轻笑。
张邈摇着羽扇打趣道:“奉先啊奉先,你这是要把自己降到曹阿瞒子侄辈去了?”
吕布却执拗地抬头,虎目中竟带着几分赤诚:“那便认作长姐!长姐如母,请受小弟一拜!”
王镜看着真要行大礼的吕布,起身虚扶。
她心思电转间,不由说道:“既然奉先如此诚意……”
话音未落,吕布已拍案而起:“来人!取酒来!今日我要与长姐歃血为盟!”
随后,侍从战战兢兢呈上酒碗。
吕布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剑,在掌心划开一道血痕,将鲜血滴入酒中。
他将酒碗高举过头,高喊道:“我吕布在此立誓!此生奉王镜为长姐,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王镜接过酒碗,只用金簪在指尖轻轻一划,殷红的血珠坠入酒中,映出她深沉的眸色。
“今日与奉先结为姐弟,共谋大业。”
两人同时仰头,将血酒一饮而尽。
接着,王镜轻抚碗盏,语带关切:“奉先既认我为长姐,不如将家眷迁来翊京?也好让姐姐尽些照拂之责。毕竟如今乱世,妇孺在外总叫人挂心。”
吕布闻言朗声大笑:“既如此,某明日就差人接严氏母女来翊京!有长姐坐镇,看哪个敢动我吕奉先的家眷!”
王镜微笑颔首。
席间忽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下一刻,只见张邈缓缓起身,修长的手指在青玉扳指上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凤眼蒙着一层水光,修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主公,邈也有一事相求。”
“……家弟张超现被曹操囚于鄄城,不知可否请主公从中斡旋?”
“主公若能救出阿超,邈定当结草衔环以报,此生此世,定不相负。”
他字字清晰,语气郑重,近乎恳求。
王镜陷入沉思。她心知肚明,以曹操的性子,落到他手里的张超绝无生还可能。张超不比陈宫,曹操不会对他有半分怜惜。
她已然作出决定救张超。不仅是为得张邈死心塌地,更是要让所有人看看,追随她王镜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弃。
只听王镜沉吟片刻,声音柔和:“孟卓勿忧。”
“明日我便以天子名义下诏,斥曹操拘押朝廷命官之罪。若曹操不从,可用俘虏和粮草交换。再不济,我帐下有一支轻骑,最擅乔装突袭。三日便可往返鄄城,定能将超弟平安护送归来。”
张邈苍白的脸上终于现出血色,他深深一揖:“主公大恩。有主公此言,邈……”
王镜含笑摆手:“孟卓乃国士之才,我自当爱护……即日起,拜你为颍川太守,总领颍川军政要务。”
张邈猛地抬头,眼中水光更盛。
他张了张口,却只发出一个气音。待平复心绪后,才郑重其事地整了整衣冠,声音微颤道:“邈……定当肝脑涂地!”
王镜又转向肃立的高顺:“高将军忠勇无双,拜为陷阵都尉。”高顺抱拳应诺。
最后目光落在张辽身上,见他鸦青战袍下的身躯挺得笔直。“文远年轻有为,暂领骁骑校尉,统领三军操练,日后必有大用。”
烛火摇曳间,三人齐声谢恩。王镜举杯浅酌,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叮——成功获得信仰值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