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师联盟正门。
无数道目光，如实质的芒刺，汇聚于秦风身上。
冷漠，审视，不屑。
更多的是看戏的玩味。
“他就是秦风？”
“边境来的那个？口气倒是不小。”
“听说把王腾气得够呛。”
议论声如潮水，却被无形的屏障隔开。
秦风神色平静，一步踏出马车。
脚下，坚硬的青石板。
空气中，浓郁药香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火药味。
“秦风！”
一声厉喝，如平地惊雷。
人群分开。
王腾一袭锦衣，面色阴沉，眼神如毒蛇。
他身后，跟着几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丹师，显然是他的拥趸。
更远处，几位丹师联盟的灰袍执事，神情淡漠，作壁上观。
“你终于敢来了。”王腾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
“为何不敢？”秦风反问，语气平淡。
这平静，落在王腾眼中，却是极致的挑衅。
“好！很好！”王腾怒极反笑，“今日，便让你这井底之蛙，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丹道！”
他一甩袖袍：“丹师联盟，自有规矩。今日，我王腾，以王家百年丹道传承为名，向你秦风，发起丹道三番战！”
“三番战？”秦风眉梢微挑。
“没错！”王腾傲然道，“辨药，控火，成丹！三局两胜！你若输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残忍：“不仅要收回你对月瑶小姐的痴心妄想，还要当众自废修为，滚出皇城！”
“嘶！”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赌注，太狠了！
自废修为，对一个武者而言，比死还难受。
“王腾这是要下死手啊！”
“这秦风，怕是要栽了。”
“乡巴佬，活该！”
各种声音，如同苍蝇般嗡嗡作响。
秦风的目光，越过王腾，看向他身后一位面容枯槁的黑袍老者。
老者气息阴冷，眼神浑浊，正是赵家那位扬言要“指点”他的老供奉，赵坤。
此刻，赵坤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显然对王腾的提议乐见其成。
丹道挑战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杀招，在后面。
秦风心中了然。
那股来自秦家老祖的古老神识，依旧锁定着他。
带着审视，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力。
似乎在警告他，秦家之人，不可轻易受辱。
但，也未曾有任何实质性的干预。
皇城秦家，果然是将他当成了一枚试金石，一枚弃子。
“若我赢了呢？”秦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王腾一愣，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赢？哈哈哈！”
他身后的丹师也跟着哄笑起来。
“就凭你？一个边境来的废物！”
“别做梦了！”
秦风不为所动，静静看着王腾。
那目光，如同深潭，不起波澜。
王腾笑声渐止，被秦风看得有些发毛：“你若能赢，我王腾，任你处置！”
“好。”秦风点头，“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王腾警惕起来。
“三番战，可以。”秦风淡淡道，“但彩头，得改改。”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局，辨药。若我赢，王家那株千年血玉参，归我。”
王腾脸色一变。
千年血玉参！
那是王家珍藏的疗伤圣药，价值连城！
“你休想！”王腾怒道。
“不敢？”秦风嘴角微翘，带着一丝嘲弄，“王家丹道天才，连这点魄力都没有？”
“激将法对我没用！”王腾咬牙。
“那便算了。”秦风转身，作势欲走，“看来王大丹师，也不过如此。”
“站住！”王腾额头青筋暴起。
他若今日退缩，明日便会成为皇城笑柄。
“好！我答应你！”王腾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千年血玉参！但你若输了，不仅要自废修为，还要将你那破炉子，赔给我王家！”
他觊觎乾坤熔炉，已非一日。
“可以。”秦风点头。
“第二局，控火。”秦风继续道，“若我赢，你王腾，需当众向我边境秦家道歉，承认你之前的言语皆为放屁。”
“你！”王腾气得浑身发抖。
这比要他性命还难受！
让他向一个边境分支道歉？
奇耻大辱！
“怎么？还是不敢？”秦风语气依旧平淡。
“有何不敢！”王腾怒吼，“若你输了，我要你跪下，向我磕三个响头！”
“成交。”
秦风的平静，与王腾的暴怒，形成鲜明对比。
人群一片哗然。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丹道挑战了。
这是赤裸裸的尊严之战！
“第三局，成丹。”秦风目光扫过王腾，最后落在那赵家老供奉赵坤身上。
“若我赢，我要他，”秦风指着赵坤，“自断一臂。”
轰！
人群彻底炸了锅！
“疯了！这秦风彻底疯了！”
“他竟然敢挑衅赵家供奉！”
“那可是玄阶七品的高手啊！”
赵坤浑浊的眼中，骤然爆射出两道骇人的精芒。
阴冷的气息，如潮水般向秦风压去。
“小辈，你在找死！”赵坤声音沙哑，威胁之气狂喷。
秦风夷然不惧，体内乾坤真元悄然运转，那股阴冷压力，消弭于无形。
“前辈若是不敢，也可直说。”秦风道，“晚辈并非强人所难之辈。”
“竖子狂妄！”赵坤怒极，周身气劲鼓荡，衣袍无风自动。
“赵供奉！”王腾急忙开口，“这小子诡计多端，不必与他一般见识！这第三局，若他输了，我要他项上人头！”
杀气，毫不掩饰。
秦风笑了。
“可以。”
三个条件，三个赌注。
一环比一环狠，一环比一环惊心动魄。
丹师联盟的几位执事，此刻也坐不住了。
一位白发执事走出，沉声道：“丹道挑战，点到为止。如此赌注，未免过了。”
“执事此言差矣。”秦风拱手，“我与王腾，皆是自愿。况且，丹道之路，本就逆天而行，若无一往无前之决心，何谈成就？”
他顿了顿，声音拔高几分：“今日，我秦风，便要用这三局，证明一件事。”
“实力，才是最好的信物！”
“边境秦家，也有真龙！”
铿锵有力的话语，回荡在丹师联盟门前。
那股来自秦家老祖的神识，波动微微加剧。
似乎，带上了一丝……异样。
白发执事眉头紧锁，还想说什么。
“无妨。”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丹师联盟内部传来，“年轻人有此锐气，是好事。便依他们。”
众人循声望去。
一位身着紫色丹师袍，鹤发童颜的老者，缓缓走出。
“见过林副会长！”
在场丹师，无不躬身行礼。
林副会长，丹师联盟在天风皇城的三位副会长之一，地位尊崇。
他目光落在秦风身上，深邃如海，带着一丝探究：“小家伙，你很有意思。”
秦风不卑不亢：“晚辈秦风，见过林副会长。”
“嗯。”林副会长微微颔首，“既然双方皆无异议，那这丹道三番战，便开始吧。”
他一挥手。
丹师联盟大门缓缓敞开。
内部，是一座更为广阔的广场。
广场中央，早已摆放好数尊丹炉，以及琳琅满目的药材。
“第一局，辨药。”林副会长声音洪亮，“规则很简单，联盟提供一百种稀有药材，半个时辰内，辨认出药材名称、药性、年份者，数量多者胜。”
“若数量相同，则以辨认难度高者胜。”
“两位，请。”
王腾冷哼一声，率先走向药材区域。
他眼中充满自信。
辨药，是他的强项。
他从小浸淫丹道，对各种药材了如指掌。
他不信，一个边境来的小子，能在这方面胜过他。
秦风深吸一口气。
皇城的天地元气如同实质，吸一口都感觉经脉在欢呼。
他识海中，乾坤熔炉微微震颤。
昨夜吞噬那丝禁地本源气息后，熔炉不仅进化出克制阴寒之力，似乎对天地间的草木精华，也变得更为敏感。
“有点意思。”秦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缓步走向药材区域。
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
看他如何应对这第一场考验。
秦家府邸。
书房内。
秦啸天端坐太师椅，手中端着一杯微苦的茶。
茶水微苦，回甘悠长，正如这皇城的生活。
一位管事匆匆来报。
“家主，丹师联盟那边传来消息……”
管事将丹师联盟门前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禀报。
秦啸天听完，久久不语。
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
“千年血玉参……当众道歉……自断一臂……”
“这小子，还真敢开口。”
秦啸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是欣赏？还是……更深的算计？
“他以为看到的是废物，却没想到，那是一头蛰伏的洪荒巨兽。”
这句话，悄然浮现在秦啸天心头。
“家主，我们是否需要……”管事低声询问。
“不必。”秦啸天摆手，“静观其变。”
他放下茶杯，目光望向窗外。
“月瑶的未来，不是一个婚约能束缚的。”
“皇城秦家，也不该只看血脉，更要看骨气。”
“我倒要看看，这从边境来的小子，能给我带来多大的惊喜。”
“或者……惊吓。”
丹师联盟，辨药广场。
一百种药材，形态各异，气息驳杂。
有的鲜艳欲滴，有的干枯如柴。
有的散发奇香，有的恶臭刺鼻。
王腾动作极快，目光如电，飞速扫过一种种药材。
“龙血藤，三百年份，性烈，主活血。”
“幽冥草，五十年份，性寒，可入魂。”
“这是……星辰砂？罕见！”
他一边辨认，一边在身前的玉简上飞速记录。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自信。
反观秦风。
他站在药材区域边缘，并未急于动手。
只是闭上双眼，似乎在……感受？
“装神弄鬼！”王腾瞥见，心中冷笑。
“这秦风在搞什么？”
“不会是吓傻了吧？”
人群中，再次响起窃窃私语。
就在此时。
秦风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眸，清澈而明亮。
仿佛有无数细碎的青色光点，在眼底流转。
《乾坤造化诀》运转到极致。
乾坤熔炉，更是以前所未有的频率，轻轻嗡鸣。
一瞬间。
那些驳杂的药材气息，在他感知中，变得无比清晰。
如同无数条不同颜色的丝线，在他脑海中勾勒出每一株药材的本质。
年份，药性，甚至是一些极其细微的伴生特征。
“原来如此。”
秦风嘴角，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
他动了。
没有像王腾那样，一株株仔细观察。
而是信步走过药材区域。
每经过一株药材，只是随意瞥上一眼，甚至只是用指尖轻轻触碰。
然后，便在玉简上落下记录。
速度，比王腾更快！
姿态，比王腾更写意！
“他在干什么？”
“这……这也太儿戏了吧？”
“难道他能一眼看穿所有药材？”
众人皆是一脸错愕。
就连林副会长，眼中也闪过一丝惊疑。
王腾更是嗤之以鼻：“哗众取宠！等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时间到！”林副会长宣布。
王腾长舒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傲然。
他记录了九十二种药材！
这成绩，足以傲视同辈！
他得意地看向秦风。
却见秦风，也放下了玉简，神态轻松。
“哼，装模作样！”王腾心中冷哼。
“请两位呈上玉简。”林副会长道。
两位执事上前，接过玉简，开始核对。
广场上，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位执事身上。
片刻之后。
一位执事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王腾，辨认药材九十二种，准确无误。”
哗！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
“不愧是王家天才！”
“太强了！”
王腾脸上，笑容更盛。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秦风惨败的模样。
另一位执事，也抬起了头。
他的表情，却比之前那位，更加……震撼。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干涩：
“秦风，辨认药材……一百种！”
“全部……准确无误！”
什么？！
整个广场，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