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晖这才看到默默坐在一旁被人群挡在身后的穆原。
都快忘了明华致叫他来是因为穆原，一进来看到靖安和她脖间的血，又听到明华致低声告诉他的话，脑子里倒是把穆原给忘了。
穆原起身朝明晖走来，微行一礼，“下官见过王爷。”
明晖眼神更加幽暗，“靖安和穆相倒是挺熟的啊。”
明晏哪儿能不懂他的意思，道：“四皇兄说的是哪方面的熟？穆相名满天下，我自然是听过的，在父皇那儿也见过几次，若这算熟的话，那他岂不是和四皇兄更熟？”
明晖牙都咬紧了，“本王和穆相同朝多年，当然算熟了。”
明晏道：“我以为，凭穆相的官位和父皇的宠爱，想带个小舞姬回府，应该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可是竟然差点在教坊司打起来，而且还是华致带头阻拦。”
明晖心沉了下去，眼神一扫旁边胆战心惊的几位官员。
冯建中额上冷汗直流，忙道：“公主明鉴，下官管束着教坊司，一切自然按照规矩办事，护卫们出来，不过是因为有人闯入，没有对穆相不敬的意思。”
穆原在一旁淡淡道：“教坊司的规矩便是别的官员可以带舞姬回府，本相不可？”
“穆相言重了，此事有些误会。”
“有什么误会？难道不是诸位一力阻拦，还说本相不合规矩，世子甚至拿出陛下做说辞，言说本相与罪臣族人牵扯不清，入了教坊司，连招个舞姬回府都算做与罪臣勾连了？”
明华致怒道：“穆相，你完全是强词夺理，是你想保下那姑娘，本世子不过是提醒穆相与罪臣族人保持距离。”
“世子你们，又何曾与教坊司中的罪臣族人保持过距离？”
“你...”明华致双目喷火，却被周王明晖拦住。
明晖冷哼道：“穆相巧舌如簧，犬子哪里是你的对手。”
穆原不卑不亢道：“既然此事与下官有关，自然要辩白清楚。”
“冯太常已经说过，护卫并非冲穆相而来，穆相还是不要对号入座的好。”
明晏冷幽幽道：“那冯太常的意思是，冲本宫而来的吗？”
冯建中登时腰弯得更低，“公主折煞下官，下官哪里敢对公主不敬。”
“四皇兄所言，今日种种乃是太常卿一人所为，难道四皇兄还能冤枉了你不成？”
“这......”冯建中根本不敢回答，忍不住去瞟周王的眼色。
明晏上前一步拦住他的视线，看着明晖，微笑道：“四皇兄，是非对错咱们心中明白，小妹也无意掰扯，平白让人看笑话。”
“靖安说得极是。”
明晏朝身后几位官员道：“时辰不早了，诸公先行离去吧，明日还要早朝。”
三人没敢动，看了一眼明晖。
明晏道：“看吧，三位如此敬重四皇兄，自然也会给华致面子。”
明晖怒火中烧，瞪了三人一眼。
三人立马行礼告退，脚下飞快。
明晏又朝明晖道：“四皇兄，今日的事小妹就当没发生过，毕竟，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自然要互帮互助的，日后小妹有需要帮助的地方，相信四皇兄定然也会帮助的，是吗？”
明晖皮笑肉不笑道：“自然。”
“那四皇兄慢走。”
明晖忍住想把面前这张笑脸打烂的冲动，带着明华致揣着一肚子火气带人离开了。
众人散尽，明晏看了一眼穆原，“穆相，让你走你不走，可要和我一起被记恨上了。”
穆原道：“不差这一点儿记恨。”
本来他们就彼此不对付，习惯了。
明晏摸着脖子，走出了教坊司，穆原跟在身侧，仍是忍不住道：“公主此举，也太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了。”
明晏满不在乎道：“凭他一个小小护卫，也想伤我？痴人说梦。”
穆原语气十分不赞成，“下官知晓这是公主的计策，只是公主千金之躯，不该拿自己冒险，万一那刀割深几许，后果不堪设想。”
明晏蹙眉看他，“我自然是有自信那刀伤不了我。”
“可是万一呢？万一出意外了呢，公主不曾想过后果吗？”
“什么后果？”明晏眉头皱得更紧，“穆大人怕本宫死在教坊司？”
“下官并无此意。”
明晏脸板了起来，语气生硬，“那就别说了，本宫不爱听人说教，做都做了，再说就惹人烦了。”
穆原见她生气，也不再继续说，只看了眼她脖间血痕，软了声音道：“是我错了，只是公主伤在要害之处，不免让人担忧。”
魏直正好牵马过来，明晏拿过缰绳，翻身上马，眼神都没多给他一个，“这算什么伤。”
勒转马身，打马离去。
穆原站在原地看了良久，直到她身影消失在转角，才低声叹了口气带着赵寻程遇回府。
马车停在远处，要先步行一段路。
赵寻咕哝道：“靖安公主怎么对别人都和颜悦色的，对郎君这样不耐烦。”
程遇给了他一脚，“闭嘴。”
赵寻仍道：“除夕那日为了讨要郎君的画看着还好说话，如今画到手了，话都没多两句。”
穆原冷眼一扫，赵寻不情愿闭了嘴。
“公主也敢议论，不想活了？”
“郎君，我只是替您鸣冤，您又没惹她，公主殿下对您态度这样不好。”
“那也不关你的事，她如何，日后都不许你说。”
赵寻闷闷点了头。
穆原道：“她回京以来，一直蛰伏，耐着性子，憋坏了，发出来些也好。”
“那也不该冲郎君发脾气啊，郎君又不曾做错什么事。”
“那她该冲谁发？周王世子？还是周王？”
她显然有自己的打算，入朝之事，需要支持，如今拿捏住明华致的把柄，也是为了制衡周王，自然不好翻脸。
赵寻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穆原却微微一笑道：“她对我发脾气，说明心里没有将我当做敌人，很好。”
以最真实的模样对他，有何不可？
而且，这算什么发脾气？
御花园中，那才叫发脾气呢。
赵寻觉得自家郎君脑子可能已经坏了。
他这抱不平打得，似乎有些多管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