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白蛇传》话本持续带来分成收入(虽然被克扣,但积少成多),再加上之前卖草药、套兔子的积蓄,以及陈山李秀省吃俭用的积攒,陈家的钱袋子终于渐渐鼓了起来。
虽然远谈不上富裕,但至少,那笔压在心头如同巨石般的债务,终于有了着落。
这天,陈平安仔细清点了家里的所有铜钱和少量碎银(话本分成有时会给碎银),确认数目已经足够偿还陈屠户的本金和那高得离谱的利息,甚至还能略有盈余。
将钱用粗布包好,郑重地交给父亲陈山。
“爹,这钱够了。您明天…就去把陈屠户的债还了吧。”
陈山接过那沉甸甸的布包,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多少个日日夜夜,这笔债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压得他喘不过气。
如今,终于可以还清了。
这个家,终于可以摆脱这沉重的枷锁了。
“好…好。爹明天一早就去。”陈山的声音带着哽咽,眼眶泛红。
李秀也在一旁默默擦着眼泪,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第二天,陈山揣着钱,昂首挺胸地去了村东头陈屠户家。
这一次,面对陈屠户,他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欠债人。
腰杆挺得笔直,声音也洪亮了许多。
将钱款当面点清,连本带息,一文不少地还给了陈屠户。
看着陈屠户那惊讶又有些不甘的表情,陈山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
无债一身轻。
这种感觉,真好。
还清债务的消息,很快在小河村传开了。
村民们看向陈家的眼神,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以前是同情,是怜悯,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视。
现在,则多了几分惊讶、羡慕,甚至…敬畏。
一个原本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家庭,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仅让“痴傻”的儿子“开了窍”,还能写书挣钱,还清了陈屠户那么一大笔“阎王债”。
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陈山和李秀走在村里,明显感觉到周围人态度的不同。
以前躲着他们走的人,现在会主动笑着打招呼。
以前说话阴阳怪气的人,现在也变得客客气气。
就连村里的族老,见到陈山,也会和颜悦色地聊上几句。
这种无形的变化,让陈山夫妇走路的腰板都挺直了许多,脸上也多了几分自信的光彩。
而这一切改变的核心,正是那个年仅六岁,却已然成为全家顶梁柱的儿子——陈平安。
还清了债务,手里还有一些余钱。
新的问题又摆在了面前:这笔钱该如何使用?
是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还是…用来做点别的?
这天晚饭后,陈平安主动跟父母谈起了这件事。
“爹,娘,咱们现在手里还有些余钱。光放着也不是办法,不如…”
“不如啥?”陈山问道,他现在对儿子的意见非常重视。
“不如…买几亩地吧。”陈平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买地?”李秀愣了一下,“平安,咱家不是有地吗?虽然不多,也够种了。”
“娘,地不怕多。”陈平安解释道,“俗话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咱们多买几亩地,多种点粮食,就算年景不好,也能多些收成,心里踏实。”
“而且,”声音顿了顿,“有了田地,才是咱们家真正的恒产。以后…就算我读书要花钱,家里也有个稳定的根基。”
在这个以农为本的时代,土地就是最可靠的财富,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拥有自己的田产,比手里攥着随时可能贬值的铜钱要稳妥得多。
陈山和李秀听着儿子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是啊,手里有地,心里才不慌。
而且,儿子以后读书还要花大钱呢,家里多几亩地的出息,也能减轻不少负担。
“买地是好。”陈山点点头,又有些犹豫,“可…村里哪有那么多地卖啊?好地都攥在人家手里呢。”
“我知道。”陈平安显然早有考虑,“我打听过了,村西头王老五家,他儿子前阵子赌钱输了不少,正急着想卖掉那几亩靠河边的薄田呢。”
王老五家的那几亩薄田,因为地势低洼,容易受水淹,收成一直不太好,算是村里比较差的地。
但陈平安心里却有别的盘算。
那几亩地虽然是薄田,但胜在靠近水源。
如果…利用图书馆里关于简易水利和土壤改良的知识,稍加改造…
未必不能变成好田。
而且,正因为是薄田,价格肯定不会太高,正好符合他们目前的购买力。
“王老五家那几亩地?”李秀皱了皱眉,“那可是孬地,年年收成都不行。”
“娘,地是死的,人是活的。”陈平安神秘一笑,“我有办法让那孬地变好地。而且,买薄田,花的钱也少。”
看着儿子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陈山和李秀虽然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被说服了。
“行。那就听你的。明天爹就去找王老五问问。”陈山拍板道。
第二天,陈山便去找了王老五。
王老五正愁钱没处来,听说陈山想买他那几亩没人要的薄田,自然是喜出望外。
双方很快谈妥了价格。
虽然王老五也想趁机抬高点价钱,但陈山如今也是“还得清陈屠户债”的人家了,说话底气足了些,再加上那地确实不好,最终以一个相对公道的价格谈了下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就在陈山准备付钱签契约的时候,村里另一户人家,张屠户(不是陈屠户,村里杀猪的可能不止一家)也听说了消息,横插一杠,表示他们家也想买那几亩地,而且愿意出更高的价钱。
这张屠户家境比陈家稍好,也一直眼红陈家最近的“好运”,存心想别别苗头。
王老五见有人竞争,立刻坐地起价,态度也变得暧昧起来。
陈山老实,不擅长跟人争执,眼看就要到手的田地可能要飞了,急得团团转。
消息传回陈平安耳中。
小小的眉头再次皱起。
又是这种争端。
硬拼财力,自家肯定比不过张屠户。
只能…智取。
略作思索,心中已有了计较。
让父亲先稳住王老五,不要急着答应张屠户。
然后,他亲自出马,去找了那位张屠户。
没有直接谈买地的事,而是绕了个弯子。
“张屠户叔叔。”陈平安找到正在磨刀的张屠户,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我听人说,您杀猪的手艺是咱们村最好的。那猪下水(内脏)处理得最干净了。”
张屠户被这突如其来的马屁拍得一愣,随即有些得意:“那是自然。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老张的手艺。”
“那您知道不?”陈平安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那个白胡子老爷爷(再次出场)跟我说啊,这猪下水啊,虽然好吃,但处理的时候,要是沾了…沾了不干净的地气儿,吃了可是要倒霉的。”
“不干净的地气儿?”张屠户皱眉,“啥意思?”
“就是…比如那地啊,以前淹死过人,或者埋过什么不吉利的东西。那地里长出来的草,养出来的虫,都有秽气。猪吃了那附近的草,那下水啊,就带了那秽气。人吃了…啧啧…”
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眼神还特意瞟了瞟村西头王老五家那几亩地的方向。
“尤其是那几亩靠河边的地,我阿爷说,以前发大水的时候,淹死过好几个人呢。那水鬼的怨气啊…可重了。”
这番话,半真半假(淹死人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编的),重点是渲染那几亩地的“不吉利”。
对屠户这种常年见血、内心多少有些迷信的人来说,杀伤力巨大。
张屠户听得脸色都变了。
他杀猪卖肉,最忌讳的就是“不干净”、“不吉利”。
要是自己买了那块“凶地”,种出来的粮食喂了猪,那猪肉…谁还敢买?
就算自己不信,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再说了,为了几亩薄田,沾上这种晦气,犯不着。
“这…这事儿当真?”张屠户将信将疑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真假,都是听老人家说的。”陈平安耸耸肩,一脸无辜,“张叔叔您是行家,肯定比我懂。我就是…随便说说。”
说完,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留下张屠户站在原地,拿着杀猪刀,脸色阴晴不定,越想越觉得膈应。
当天下午,张屠户就托人告诉王老五,那几亩地他不买了。
王老五没了竞争者,价格自然也抬不上去了。
最终,陈山以之前谈好的公道价格,顺利地买下了那几亩薄田,并请村里识字的先生(或族老)写了田契,按了手印。
虽然只是几亩薄田,但这象征意义巨大。
它标志着陈家彻底摆脱了赤贫,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可以传承下去的恒产。
陈平安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小目标——“第一桶金”(虽然不是现金,但田地更稳妥),算是初步达成了。
站在新买的田埂上,看着那片略显贫瘠但充满希望的土地,陈平安心里却没有太多喜悦。
农耕收入,终究有限。
想要真正改变命运,想要走得更高更远,还得靠那条千军万马的独木桥。
科举之路,才是根本。
接下来,是时候将重心,真正转移到学业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