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着牙撑起上半身，后颈的钝痛顺着脊椎往脑门窜，像是有人拿锤子一下下凿头骨。
湛瑶的手腕还攥在我掌心里，她的皮肤凉得惊人，我慌忙去摸她颈侧——脉搏跳得很快，像受了惊的小鸟。
\"晨子！\"林宇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抬头，看见他膝盖压在周校长腰侧，老校长的右小腿被半块坍塌的水泥板卡着，秋衣上沾了血，倒还能咧着嘴笑：\"小...小林，你压得我胃疼。\"林宇这才手忙脚乱地松了劲，他校服袖子撕开道口子，露出的小臂上有道血痕，应该是被碎玻璃划的。
吴警察那边传来闷哼，我爬过去拽宣传栏的边角。
金属支架变形得厉害，我指尖刚扣住就滑开，掌心立刻被毛刺扎出几个血珠。\"别硬来。\"吴警察抬起没被压的左手，指节青肿，\"我左腿还能动，你帮我垫块砖。\"我这才发现他警服裤腿撕开半截，露出的小腿正在渗血，但还能缓慢弯曲。
空气里的腐臭味突然浓了几分，我打了个寒颤。
地面的裂缝在扩张，幽蓝的光从地底渗出来，像有人在地下铺了层流动的碎玻璃。
湛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了，她扯下自己的发带，正给周校长包扎小腿的伤口，动作稳得不像刚被气浪掀飞的人。
\"空间在扭曲。\"她突然开口，发尾沾着碎玻璃碴，\"看那边的旗杆。\"我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原本垂直的旗杆此刻弯成了弓形，顶端的国旗却还在正常飘动，\"光的折射路径被改变了，可能和怪物释放的能量有关。\"她摸出兜里的指南针，金属指针疯狂旋转，\"地磁场也乱了。\"
我摸出兜里的铜指针。
这东西是上周在旧图书馆夹层找到的，当时它一直指向钟楼，后来每次怪物出现前都会转动。
此刻它安静地垂着，针尖正对着地面的裂缝，像根指向地狱的箭头。
\"晨子，你之前说...和那股能量有过连接？\"林宇突然压低声音。
上回在化学实验室，我被怪物的触须缠住时，意识里突然涌进一股热流，眼前闪过无数蓝光组成的碎片，最后硬是把触须烧成了灰。
当时湛瑶说，可能是我无意中与某种未知能量产生了共鸣。
我喉咙发紧。
那感觉太玄乎，像在发高烧时做的梦，但此刻看着同伴们的伤，我咬了咬牙：\"试试。\"
湛瑶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你上次用那力量后，流了三小时鼻血。\"她的眼睛在幽蓝光线里泛着水光，\"现在空间扭曲可能会放大能量反噬。\"
\"那你说怎么办？\"我反手握住她的手，\"等裂缝里爬出更多怪物？
还是等空间彻底坍缩把我们全压成饼？\"
她的手指抖了抖，松开我时在我掌心塞了块薄荷糖——是她总装在兜里的那种，绿箭的。\"数到十，我拉你回来。\"她退后半步，从包里摸出个银色小瓶，是上周从物理实验室顺的镁粉。
我闭着眼坐下。
后脑勺的疼还在，但比刚才轻了些。
意识沉下去的时候，闻到满嘴薄荷的凉，像根针戳破混沌。
然后那股热流就来了，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顺着血管往四肢窜，像有人往我身体里灌熔化的铁水。
眼前浮现出蓝光组成的网格，像被揉皱的玻璃纸。
我试着用意识去扯那些褶皱——左手背突然灼痛，我睁开眼，看见皮肤下泛着蓝光，像血管里流着液态的星星。
\"稳住！\"湛瑶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我咬碎了嘴里的薄荷糖，凉和热在喉咙里炸开。
那些扭曲的蓝光网格开始舒展，旗杆慢慢直了，路灯的重影叠成一个，地面的裂缝不再扩大，甚至有几处开始闭合。
\"成了！\"林宇欢呼。
我眼前发黑，差点栽倒，被湛瑶及时扶住。
她的校服前襟沾了周校长的血，此刻却笑得像刚解出道难题的学生：\"空间曲率降低了37%，能撑半小时。\"
吴警察终于从宣传栏下爬出来，他扯了块衣角裹住小腿的伤，捡起地上的警棍：\"半小时够我们找掩体。\"周校长被林宇搀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教学楼三楼有应急物资柜，我带你们去。\"
可就在这时，风突然变了方向。
腐臭的气息凝成实质，像块湿布捂住口鼻。
地面的裂缝里渗出的蓝光开始沸腾，原本幽蓝的光变成了刺目的亮白，我听见无数细碎的嘶鸣声，像指甲刮黑板，又像很多人同时在说悄悄话。
湛瑶的指南针\"啪\"地裂成两半。
林宇举起从地上捡的钢管，指节发白：\"它...它没走？\"
我顺着他的视线抬头。
原本空荡的天空里，不知何时浮着团乌云。
不，那不是云——是蓝光组成的旋涡，中心有个模糊的影子，像被拉长的人型，又像很多张人脸叠在一起。
\"能量在聚集。\"湛瑶的声音发紧，她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正在倒流，\"比之前强五倍。\"
吴警察把警棍递给林宇，自己从腰后摸出配枪——虽然之前怪物根本不怕子弹，但他的动作依然标准：\"小林护好校长，小郭护好湛瑶。\"
周校长突然扯了扯我的袖子，他秋衣上的卡通熊被血染红了半张脸：\"晨子，你上次说的铜指针...是不是指向钟楼？\"我摸出铜指针，针尖依然对着地面的裂缝，但裂缝的方向，正通向钟楼的地下。
那团蓝光旋涡开始往下压，空气里响起类似齿轮咬合的声音。
我的左手背又开始灼痛，这次比刚才更剧烈，皮肤下的蓝光几乎要透出来。
湛瑶突然抓住我的手，把半块镁粉撒在我们脚边：\"等会不管发生什么，往钟楼跑。\"她的呼吸喷在我耳边，\"我刚才看裂缝走向，钟楼地基是唯一没扭曲的建筑，可能...可能那里有克制它的东西。\"
林宇的钢管在发抖，但他还是站到了最前面：\"跑的时候我断后。\"
吴警察的枪指向天空，枪口在抖：\"我打掩护。\"
周校长摸出兜里的钥匙串，上面挂着钟楼的备用钥匙：\"我知道地下室的门怎么开。\"
那团蓝光旋涡里传来闷响，像有人在敲一面巨大的鼓。
地面开始震动，裂缝里的蓝光中，隐约能看见无数双眼睛——灰白色的，没有瞳孔，正从地底下往上爬。
我的喉咙发紧，攥紧了铜指针。
湛瑶的手在我掌心里出汗，林宇的钢管磕在地上发出脆响，吴警察的枪保险已经打开，周校长的钥匙串在震动中叮当作响。
我们身后，扭曲的空间里，钟楼的尖顶突然清晰起来，在月光下投下细长的影子。
那影子覆盖住地面的裂缝，像道无形的屏障。
而那团蓝光旋涡里翻涌的东西，正用某种我们听不懂的频率，叩击着每一寸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