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房梁砸下来那刻,我下意识把湛瑶往怀里带,碎石子劈头盖脸砸在后颈,疼得我牙根发酸。
等耳朵里的嗡鸣散去,首先听见的是老刘粗重的喘息——他半蹲着挡在王教授身前,警棍上沾着半透明的灰雾,那是刚才被他打散的幽灵残躯。
\"晨子!\"湛瑶拽我胳膊的手在抖,她发梢沾着石粉,眼睛却亮得吓人,\"左边墙根!\"我转头,正看见三具幽灵贴着倾斜的地面爬过来,其中一个的下巴脱臼似的挂在胸口,蓝火在空荡荡的眼眶里跳得更快了。
\"背靠背!\"我把断刃横在胸前,喉咙发紧。
刚才暗室倾斜时,装镇灵珏的箱子滑到了我们脚边,暖黄的光透过半透明石头渗出来,在地上投出个银河似的光斑。
王教授扶着老刘的肩膀直喘气,他眼镜裂了道缝,镜片后的眼睛还盯着箱子:\"它们...它们是被镇灵珏压了上百年的怨魂,现在没了镇压...\"
\"教授!\"老刘突然低吼一声,他的警棍\"当\"地砸在右侧墙面——那里又裂开道缝,黑雾裹着白影正往外涌。
我数了数,至少七具幽灵,指甲刮过地面的声音像钢刀划玻璃,听得我后槽牙直颤。
王教授的膝盖晃了晃,老刘立刻用后背顶住他:\"您老撑住,我这老骨头还能扛!\"他警棍上的橡胶套被刚才的撞击蹭掉了,露出底下的金属棍身,在幽蓝鬼火里泛着冷光。
\"晨子,看它们的动作!\"湛瑶突然拽我袖子,她的指尖抵着太阳穴,像在快速计算什么,\"刚才你用断刃砍中那具,它缩了下脖子——它们怕强光!\"她指了指地上镇灵珏的光斑,我这才发现,离光斑最近的幽灵动作明显慢了半拍,蓝火也暗了两成。
\"古籍里说过!\"王教授突然一拍大腿,他的手按在裂开的墙缝上,指尖沾了些暗红色粉末——应该是刚才爬满四壁的符文碎末,\"阴魂聚则成形,散则为雾,破其形要击其窍!
窍在顶门!\"他颤巍巍抬起手,指了指最近那具幽灵的头顶,\"它们的命门在百会穴,和活人一样!\"
我喉咙发紧。
禁忌力量我只在最危险的时候用过两次,每次都会烧得血管里像灌了滚油。
但现在老刘的衬衫后背已经结了层白霜,王教授额头的汗滴在地上,瞬间冻成了冰珠——再不用,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老刘,护好教授。\"我深吸一口气,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刀刃抵住自己虎口。
鲜血滴在镇灵珏上的瞬间,暖黄光突然暴涨,我感觉有团火从丹田烧起来,顺着血管往四肢窜。
湛瑶的手按在我后腰,她的掌心传来凉意,应该是在给我渡气——这是我们之前说好的,用她的术法平衡禁忌力量的反噬。
\"闭眼!\"我吼了一嗓子,抬手就是一道光刃。
那光不是普通的亮,是刺得人视网膜发疼的灼白,像把太阳塞进了暗室。
最近的幽灵发出杀猪似的尖叫,它的身体开始蒸腾,蓝火\"滋啦\"响着熄灭,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骸骨——原来这些所谓的幽灵,全是被怨气裹着的枯骨!
\"好机会!\"老刘的警棍抡出风声,金属棍头重重砸在那具骸骨的天灵盖。\"咔\"的脆响混着骨裂声,骸骨的头盖骨碎成了渣,怨气\"呼\"地散了大半。
剩下的幽灵明显慌了,它们开始互相推搡着往后退,可暗室的裂缝还在往外涌新的,像永远杀不完似的。
\"湛瑶!\"我抹了把脸上的汗,断刃上的光又暗了几分——禁忌力量撑不了太久。
她立刻会意,指尖快速结印,嘴里念着我听不懂的咒。
空气里突然泛起涟漪,镇灵珏的光被她引着,凝成了个浮动的光球,\"去!\"她手一挥,光球\"嗖\"地扎进幽灵堆里。
强光炸开的瞬间,我看见王教授扶着墙站直了。
他从兜里摸出个铜铃,那是之前在祭坛捡的,\"这是驱阴铃!\"他用力摇晃,清脆的铃声混着光爆声,那些刚涌出来的幽灵明显顿了顿,像被什么力量暂时压制住了。
老刘趁机又砸倒两具骸骨,他的警棍尖上挂着碎骨,呼吸声粗得像拉风箱:\"晨子,它们少了!\"我抬头看,原本挤得满坑满谷的幽灵,现在只剩四具还在硬撑。
最后那具最大的幽灵突然张开双臂,它的肋骨缝里渗出黑血,嘴里发出的不是尖叫,是女人的哭声——和我们在二楼听到的,那个说\"别打开\"的声音一模一样。
\"是她!\"王教授突然瞪圆了眼,\"古籍里说,这城堡的主人是被活祭的公主,她的怨魂...\"话没说完,那幽灵突然冲向镇灵珏。
我想也没想扑过去,断刃刺穿了它的胸口——可这次没碰到骨头,只扎进了一团冷得刺骨的雾气里。
\"小心脚!\"湛瑶的尖叫让我本能后仰。
那幽灵的指甲擦着我下巴划过,在墙上留下五道焦黑的痕迹。
我反手抓住它的手腕——说是手腕,其实只有层半透明的皮,底下全是蠕动的黑虫。
它的力气大得离谱,我被拽得踉跄,后腰重重撞在箱子上。
\"镇灵珏!\"王教授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这才发现,刚才的撞击让箱子盖又往下滑了几分,镇灵珏的光明显暗了。
我咬着牙把断刃往更深里送,那幽灵的蓝火\"腾\"地烧到了我胳膊上,疼得我眼前发黑。
\"嗷——\"老刘的警棍从侧面砸来,正砸在幽灵的天灵盖。
它的头瞬间凹进去块,黑虫\"簌簌\"往下掉,雾气\"呼\"地散了。
暗室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石块落地的\"滴答\"声。
我扶着箱子慢慢站起来,后背全是冷汗。
湛瑶立刻过来检查我的伤口,她的指尖碰到我胳膊上的烧伤时,我疼得抽了下:\"没事,皮外伤。\"老刘蹲在地上喘气,他的警棍断了半截,金属头还插在最后那具骸骨的天灵盖里。
王教授瘫坐在墙根,手里的铜铃还在轻轻摇晃,铃声弱得像叹息。
暗室的震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我抬头,刚才裂开的墙缝里漏进些微光——不是鬼火,是自然光。
顺着光看过去,左侧墙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道一人高的通道,黑洞洞的,像只张大的嘴。
通道口的石头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在镇灵珏的光里泛着暗红。
\"这是...噩梦深渊。\"王教授扶着墙挪过来,他的手指颤抖着划过那些符号,\"古籍里说,诅咒的根源在深渊最底层。
镇灵珏能镇阴煞,却镇不住源头的邪念...要彻底解咒,必须进去。\"
他话音刚落,通道口突然泛起蓝光。
那光不是亮,是种半透明的屏障,像水面似的波动着,隐约能看见里面影影绰绰的轮廓——是更多的白影,比刚才的幽灵更庞大,更扭曲。
\"这是...守渊印。\"湛瑶伸手碰了碰屏障,指尖刚触到蓝光就被弹了回来,\"用活人的血祭炼的结界,没钥匙破不开。\"她转头看我,眼睛里映着蓝光,\"晨子,你试试用禁忌力量...\"
我没等她说完就走了过去。
断刃上的光还没完全熄灭,我咬着牙把刀尖抵在屏障上。
蓝光突然暴涨,我的手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不是疼,是种深入骨髓的排斥感,像屏障在说\"你不配\"。
暗室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
通道里的白影更近了,我甚至能看清它们身上的锁链,和城堡地牢墙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王教授的铜铃突然\"当\"地掉在地上,老刘弯腰去捡,他的影子被镇灵珏的光拉得老长,投在屏障上,像道即将被吞没的剪影。
我摸了摸怀里的断刃,又看了看通道里的白影。
禁忌力量在血管里蠢蠢欲动,这次烧得更厉害,连指尖都开始发颤。
湛瑶的手搭在我肩上,她的体温透过衣服传过来,让我想起三天前在图书馆,她举着蜡烛说\"我和你一起\"的样子。
\"再试一次。\"我深吸一口气,攥紧断刃。
蓝光在眼前晃得人头晕,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第三下时,我把断刃狠狠捅了进去——
屏障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我的手臂像被无数根针扎着,断刃\"当啷\"掉在地上。
等视线清晰些,我看见自己的手掌上多了道血痕,正往外渗着黑血。
屏障还是好好的,通道里的白影却更近了,其中一个的脸上,似乎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