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冷光灯在沈雪薇脸上投下青灰色阴影。
云熙颜隔着单向玻璃，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咖啡杯沿——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像极了昨夜手背上的血痕。
\"她在笑。\"萧景逸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某种锐刺般的敏锐。
云熙颜抬眼。
监控画面里，沈雪薇正垂着头，发梢遮住半张脸，可那弧度分明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宴会厅，这个女人被按在墙上时也是这样的笑，仿佛他们只是掀开了一层精心布置的幕布。
\"我要见云熙颜。\"沈雪薇的声音透过监听设备传来，尾音轻得像羽毛，\"否则，你们永远找不到那棵树的根。\"
张雷的钢笔尖在记录本上戳出个洞。
他转头看向云熙颜，警服肩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需要我陪你进去？\"
\"不用。\"云熙颜把咖啡杯往萧景逸手里一塞，金属搭扣的手包撞在桌角发出脆响，\"我倒想听听，她还能编出什么花样。\"
审讯室门开合的瞬间，穿堂风卷起沈雪薇的发。
她抬头时，云熙颜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那不是慌乱，倒像是猎人终于等到猎物自己撞进陷阱的得意。
\"当年你母亲发现'暗夜'非法洗钱，拍了账本照片。\"沈雪薇的指甲在桌面上敲出规律的节奏，\"你猜是谁把她的行踪卖给我们？\"
云熙颜的呼吸一滞。
十年前暴雨夜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母亲的伞骨扎进她手心，血混着雨水滴在柏油路上，像一串被踩碎的红玛瑙。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紧：\"你说过，是你......\"
\"我？\"沈雪薇笑出了声，\"我不过是个提线木偶。
真正的线，攥在陈思远手里。\"
\"陈思远？\"萧景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熙颜这才发现他什么时候跟了进来，后背稳稳抵着她的，像堵会呼吸的墙。
沈雪薇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顿了顿：\"你前男友，对吧？
当初你为了他推掉《蝶影》女主，结果人家转头和投资人女儿订婚。\"她舔了舔嘴唇，\"被甩的滋味太难受，所以他要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云熙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想起三年前在酒店走廊撞见陈思远和投资人女儿挽着胳膊，他说\"熙颜，我也是要吃饭的\"时的表情；想起后来她接拍《蝶影》拿了最佳新人，陈思远在采访里说\"她能红全靠我当年放手\"的虚伪。
原来那些看似巧合的绯闻、突然消失的代言、甚至母亲出车祸前接到的威胁电话......
\"他给'暗夜'注资，买通狗仔，连李浩的死——\"沈雪薇突然压低声音，\"都是他让我安排的。
他说要让你永远活在恐惧里，像只被拔了牙的猫。\"
\"证据呢？\"萧景逸的拇指在云熙颜手背上轻轻摩挲，\"空口无凭。\"
\"他书房暗格里有U盘。\"沈雪薇的眼神突然变得清亮，\"里面有他和'暗夜'头目们的转账记录，还有......\"她歪头看云熙颜，\"你母亲出事当晚的行车记录仪视频。\"
云熙颜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转身时，萧景逸已经掏出手机：\"张队，陈思远的住址。\"
半小时后，两辆警车鸣着警笛冲进半山别墅群。
云熙颜坐在副驾，盯着导航上不断缩小的距离，喉咙发紧。
萧景逸的手掌覆在她后颈，体温透过衬衫传递过来：\"我在。\"
陈思远的别墅铁门还没来得及关。
张雷带着两个刑警冲进去时，管家正端着银托盘要送下午茶。
云熙颜一眼看见玄关处挂着的结婚照——照片里的女人戴着三克拉钻戒，笑得比当初的她灿烂百倍。
\"暗格在书架第三排，《资本论》后面。\"沈雪薇的声音从萧景逸手机的免提里传来。
程野上前抽出那本厚书，指节叩了叩木板。\"咔嗒\"一声，暗格弹出个黑色U盘。
云熙颜的指尖刚碰到U盘，客厅里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
\"不许动！\"张雷的配枪已经拔出来。
陈思远站在楼梯转角，白衬衫下摆松松垮垮垂着，额角沾着碎发。
他盯着云熙颜手里的U盘，喉结动了动：\"你们凭什么私闯民宅？\"
\"凭这个。\"程野晃了晃手机，里面是沈雪薇的审讯录像，\"你以为用钱能买通所有人？\"
陈思远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颤：\"就凭沈雪薇那张嘴？
她这种疯女人的话也能信？\"他转身要跑，却被张雷一把扣住手腕按在墙上。
\"带走。\"张雷扯过手铐时，陈思远的袖扣\"当啷\"掉在地上，滚到云熙颜脚边——那是她当年送他的生日礼物，刻着\"陈\"和\"云\"的首字母。
审讯室的灯一直亮到后半夜。
陈思远起初还嘴硬，直到程野把U盘里的内容投到墙上：二十多笔转账记录，每笔都备注着\"云熙颜绯闻\"、\"代言截胡\"、\"车祸善后\"；还有段录音，他的声音清晰得可怕：\"把云母的车胎做手脚，要像意外......\"
\"你们赢了。\"陈思远突然瘫在椅子上，\"我就是看不得她过得好。
当年她为了我放弃资源，后来又为了事业甩了我，凭什么她能红，能被萧景逸护着？\"他抬头时眼里血丝密布，\"可你们以为抓了我就结束？
'暗夜'的人......\"
\"带走！\"张雷拍桌的声音震得监控器晃了晃。
清晨六点，押送车队驶上环城高速。
云熙颜坐在萧景逸的保姆车里，看着前面的警车闪着蓝红警灯。
她摸出手机，屏保上\"云生基金会\"的标志在晨光里泛着暖黄——那是母亲用她名字取的，说要帮助像她一样缺爱的孩子。
\"累吗？\"萧景逸把温好的牛奶递过来，\"等结案了，我们去三亚......\"
\"小心！\"程野的声音突然从对讲机里炸响。
云熙颜抬头的瞬间，后视镜里闪过一道银白反光。
那辆黑色商务车像头疯了的野兽，从应急车道冲出来，车头重重撞向押送陈思远的警车。
金属碰撞声刺得人耳膜发疼，警车打着转撞上护栏，碎片像下雨般砸在保姆车挡风玻璃上。
萧景逸猛地打方向盘，车身剧烈颠簸。
云熙颜被甩向车门，却被他一把捞进怀里。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混着远处警笛的鸣响，还有陈思远在对讲机里的尖叫：\"是'先生'！
我就说你们抓不完......\"
商务车的车窗摇下一条缝，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像是枚银色袖扣，刻着某种看不懂的纹路。
云熙颜攥紧萧景逸的衣角，透过破碎的挡风玻璃看向那辆车。
它在撞车后没有停留，反而加速冲进了晨雾里，只留下一串渐远的轮胎印，像道未写完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