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子……
是那个死胎的眼睛吗？未发育完全的、已经硬化的眼珠子？
情况似乎一下子明朗了许多，裴邙指尖有节奏的打着拍子，这就好办了。
这段路实在漫长，在“循环”规则的影响下更是如此，他们已经在桥上耽搁了好几个小时，慢的……让人心焦。
过桥之后，量魂之后，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
他存了这样的私心，所以想让这缓慢到近乎龟速的进程…略微提速。
他们不能再回去了，只要经过前方弥漫着火焰的九、十、十一三段，回到现实的桥梁，过桥这一段就接近尾声了。
浓白迷雾就在眼前，而它此时，肉眼可见的与之前有了不同。
玩家们接二连三的没入团雾，目光无一例外落在团雾内里那些橙红色的火焰上，它们一丛丛在潮湿的空气中跃动、漂浮，并不灼人，反而有些诡异的……漂亮。
此时的火焰与浓雾似乎并不相克，在其间摇曳生姿，招摇过市。
裴邙浅灰色的眸子落在肩旁的一丛薄火上，神色不惊，却微微有些走神。
它们真的不烫。
为什么呢？
幻境衍生的这片空间，它与真实的桥梁有什么区别？
是因为……
青年略微凝神，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的还在洞窟中时提出的结论，他那时猜测，玩家在某一段路被幻境选中后，所经历的幻象与玩家进副本后的想法有所关联。
这应该没有错。
但他现在…似乎发现了更深一层的东西。
裴邙瞳孔微转，透过木板的缝隙朝下望去，熊熊地火正在下方猛烈的燃烧。
他还记得地坑下方的景象，无数魂灵在其中挣扎哀嚎，痛不欲生，那时他有仔细看过，那些被烧至透明的残破魂体，有些身上还挂着破破烂烂的衣服。
这明显不对。
所以他大胆猜测，那些在烈火中煎熬的灵魂，它们并不是系统虚构的，反而真实的不得了。
它们曾经就是活人。
再将视线拉回到眼前，青年目光中明显浮现出了一丝困惑。
这些火不烫，勉强可以说是幻境的领域作用，但他却觉得有哪里不对。
或许，幻境领域中的火苗与他们进入的幻境一样，都是受了玩家的某些影响，所以才会这样呢？
转眼间他已经走出了团雾，心中的疑惑却更加深刻起来。
裴邙在很认真的思考一个问题：这些火为什么不烫？
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涉及某些更加本源的东西。
所以是为什么呢？
就按他刚刚的思路往下走，幻境依照玩家的思维编织幻象，那它的这种能力是否能影响这整个空间？
很有可能吧？
那么假设幻境产生的领域就是因为玩家的某种共性思维才造成…火焰没有灼烧作用这么一种情况，也很合理吧？
青年压了压眼睫，他也觉得自己产生这种想法实在是有些荒唐，但不知怎的，他没有放弃思考的想法。
这里面有疑点，虽然它微小的就像一个漫不经心的bug，但这不对。
它不对。
幻境……
领域……
裴邙又朝下看了一眼，据何燕传来的那个故事，已知那个死婴是缠在桥的铁链上的，而他又记得，那个指示牌是完全置于桥板之上的。
那是不是可以猜测，幻境领域所涵盖空间，只存在于桥的上面？或者干脆就只是桥所在的空间？
青年找准机会，摸索出兜里剩下的那个快捏扁的奶糖，顺着木板的破洞扔了下去。
“……嗯？”
他看的很仔细，因此看到了糖穿过木板向下坠落时木板之下一闪而逝的微光涟漪，这证明他关于幻境空间领域的猜测并没有出错。
但令他意外的是另一件事，糖块似乎完全没有被火焰点燃，亦或是融化的迹象，一路向下坠去，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这是因为什么？
裴邙想到下方绝望攀扯的魂灵，难不成……这些火只针对灵魂？
这样确实说的通。
但青年左看右看，没有找到任何能让自己的猜想更进一步的线索，只好暂时把疑虑压在心里。
这种就差一点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他还是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决定后面再做打算。
其实还是有更加快捷的办法的，但他又不能直戳戳的问樊雪莹：你掉下去是什么感觉？
这和揭别人伤疤有什么不同？
他看得出来小姑娘因为这事一直不太高兴，哪里能做出这样的事。
所以……裴邙打算有机会的话自己去试试，他老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缘由，不搞清楚心里闷得慌。
……
队伍歪歪扭扭的前进着，此时这第九段路已经过半，空气四处漂浮着浅色的火焰，它们闪烁着四处游弋，并不伤人。
符霭在此时睁开眼，身旁浮现出的几块黑色斑团一张一阖，呼吸一般吸入四处游荡的薄火，又吐出来，不太待见。
它们用实际行动赤裸裸的表示：难吃。
是的，这段路被选中的是符霭，许是思绪稳定的缘故，她在此时倒是没觉得幻境有多难，脸色非常平静。
“姐……”
身后的陈渊察觉到她暂时脱离了幻境，有些担忧的开口。
“没事，”符霭安抚性的拍了拍陈渊伸到她身边的手，“如果你觉得我有哪里不对的话，叫醒我就好。”
她不想拖队伍的后腿，再加上刚刚进入幻境后有这样的感觉，便顺势说了。
还不待听清陈渊的回话，符霭眼前又陷入了黑暗。
陈渊眨眨眼，看着眼前僵硬前进的背影，慢慢收了脸上浮夸的神色，暗红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丝的依恋。
他们相识十五年，相依为命了十五年，是彼此最亲密的人，当然值得交付后背。
所以随着时间一点点流淌，在他看见符霭脚步猛的一顿后，毫不犹豫的从铁绳中抽出手，从背后抱住了符霭。
他有这样的预感，所以一直警惕着。
感受着符霭颤抖的身躯，陈渊呼吸一窒，用力收紧手臂，甚至从指尖散落出一滴滴的血液，从符霭衣服之外的皮肤里渗进去。
“姐——”
“你醒醒，快醒醒啊…！”
少年声音有些急，手底下却一刻不停的滴落圆滚滚的血珠，弥补符霭消耗剧烈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