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卖?”
管家怀疑老爷脑子糊涂了。
囤积药材,不就是为了倒手赚差价吗?
此时不卖,更待何时?
胡惟庸轻蔑要看了一眼愚蠢的管家:“瘟疫才刚爆发,大家有危险但不会重视,药价也没涨太高,先让那些有药的卖完了,等到瘟疫闹大的时候,他们都没药了,咱们涨价十倍,人们也要抢破头来送钱。”
要赚差价,就赚笔大的!
管家这才恍然大悟,佩服道:“还是老爷沉得住气,赚得了大钱。”
那是。
胡惟庸打发走了管家,又给经常孝敬他的扬州城的官员,写了封信。
让他们别因为瘟疫的事,想着抱大腿,派人去保护太子,免得人群里混入感染者再把太子传染了,没有苦劳还惹来杀身之祸。
这封信,看似为官员们着想,实际上,就是为了让朱标感觉到人身威胁,赶紧回京城来。
“早朝的时候,再给陛下施加一下压力,陛下绝对舍不得太子冒险,此计必见成效!”
绝不能让陛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古往今来,国家大事甚至是后宫诸事,必须大臣们监管说了算。
这天下是老朱家的,却绝不能全由老朱家说了算!
不然,他争丞相之位有何用?掌控淮西集团有何用?
……
胡惟庸能收到的消息。
自然瞒不过朱元璋手下的耳目。
尤其是朱元璋,从收到凤阳府佥事来信,便专门派人去彻查了囤积药材的事,又有戴思恭看出了账目里防疫药材的用途,他昨日在给全宫安排接种牛痘时,已给滁州官员送去了旨意。
让他们发现病患,立即到城外隔离,按照往日消除瘟疫的法子有序防疫,并支取了两万两银子,继续去买牛。
只是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
“没想到扬州也闹起了瘟疫!”
朱元璋又惊又怒。
“他们这是为了捞钱丧心病狂,还是冲标儿去的?”
靠猜没有用。
上朝就知道了。
假装无事发生的朱元璋,强忍着愤怒,坐到龙椅上。
站在旁边的王景弘看出陛下不高兴,声音都弱了三分。
“上朝觐见!”
……
“哇哇!”
朱雄英被一股急切的尿意憋死,扯着嗓子喊娘亲给他把尿。
原以为要喊好几声,谁知身体迅速腾空。
【唉?娘这么晚了还没睡?】
【难道是爹回来了?】
放完水,朱雄英歪头朝四周看去。
偌大的内殿里,除了娘亲,只有守夜的两个宫女,正忙活着端水给他擦屁股。
没看到爹的身影,说明娘亲在这个时辰没睡,是宫中有事发生。
“英儿,饿了吗?”
“呀呀!”
朱雄英伸出手,抱住口粮喝饱后,感觉气氛不太对劲,便强撑着一直没睡。
过了片刻,夏荷姑姑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娘娘,你不知道有多吓人,听说昨天被陛下关起来的那些宫女太监,全都发热了。”
夏茶姑姑庆幸她推说,常氏离不开她,才没有被带走。
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想干什么,如今整个宫里,人人自危,生怕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什么关起来?父皇让他们休息,好吃好喝没断过,不要以讹传讹!”
常氏可不会让人当着她的面,抹黑父皇的名声。
朱雄英附和着点了点头。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爷爷那是给你们接种牛痘,是好事!】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做好事,要瞒着全宫上下的人?
难道是担心被人知道,接种的是牛痘粉,引起酸儒们的反抗?
爷爷可真实诚,他不说不就行了吗?
有时候为了做成一件事,善意的隐瞒还是有必要的。
得知爹没回来,娘是因为太监宫女发热,担心得睡不着觉,朱雄英扯着娘亲的袖子,往床上指了指。
“英儿要娘陪着睡?”
“呀呀!”
朱雄英点了点头。
神情疲惫的常氏将他抱上床,轻轻拍着他,没一会儿,母子俩进入了梦乡。
冷清的殿内,只剩下夏荷姑姑怨愤地瞪着常氏的睡脸,在心底怒骂。
这个冷血的常氏,她说了这么多,居然不为她着想,去探探陛下的口风。
陛下可是说了,三日后,就要让下一批挨刀,她想推脱都推脱不了。
要不,去向皇后娘娘求求情?
对了!
皇后娘娘还没得过天花呢,陛下总不能朝皇后娘娘下刀。
夏荷姑姑想到这里,安排两个宫女伺候着,悄悄地溜出东宫,想利用旧情,躲过一劫。
……
朝堂上的氛围很古怪。
刘基因病不能前来。
身居丞相之职,每天不管事但点卯很积极的李善长,竟也破天荒地请了病假。
朱元璋扫量着低着脑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文官,再看看昂头挺胸消息落后的武将们,冷着脸朝王景弘使了个眼色。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
左御史大夫陈宁,走出队列。
“臣听闻陛下大肆购买京城及附近的耕牛,并请太医院戴院使为其看病,这等耗费国帑与人力的做法,不知陛下有何深意?”
之前胡惟庸派人悄悄地监视牛棚,哪怕获得情报,也不给拿到台面上来说。
否则的话,等于明着告诉皇帝,有人嫌命长在监视你的手下做事。
昨日朱元璋下令,由宫廷采买到民间买牛,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再来议,就有了臣子插手的理由。
“朕没用国库的钱,用的内帑。”
朱元璋不打算说。
但陈宁锲而不舍的追问:“牛乃是耕作之物,数量有限,陛下此举不给百姓一个交代,可能会引起恐慌。”
朱元璋对于这种口口声声为民着想,却不干半点实事的言官,没有半点好感。
但凡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朝堂必须有这些人在,以示他不偏听,他早把这群人撤掉了。
打破砂锅问到底是吧?
行!
那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朕买牛,先挑得了牛痘的病牛购买,引不起多大的恐慌,而朕买牛的原因,刚才陈爱卿说中了,确实是为了治病。”
买了牛,再给牛治病?
陛下这一手鼓励耕作的招数,实在是又烧钱又没用。
尤其是撞上瘟疫横行,太医院马上要忙着去救人,陛下想借关照耕牛,来体现自己关怀农民耕种,拉拢民心,增加皇权威望的算盘,只能暂时放一放。
胡惟庸弯了弯嘴角,强忍着笑意,又朝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抛完砖头,该引玉了!
“陛下,说起给牛治病来,臣来上早朝的路上,发现各个药铺门前人满为患,一打听才知道,据说滁州与扬州城内爆发了天花,人人争抢着买治疗天花的药材。”
此话一出。
缩头缩脑的文官们,拿浸了药汁的袖子掩着口鼻。
昂首挺胸的武将们面面相觑,这才后知后觉地冒了一头冷汗,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整个朝堂上,只有刚才开口的言官,振振有词。
“请陛下马上下令,严禁滁州和扬州两地百姓入京,以防天花在城内蔓延开来,并调拨药材至两地,治病救人。”
没等朱元璋开口,陈宁接了话茬。
“臣记得京城一带,已有数十年不曾爆发过天花,太医院应当没有常备治疗的药物,只能临时采买,事关重大,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朱元璋扫向一张张贪得无厌的脸庞,暗中冷哼:口口声声救人性命,心里想的都是生意。
这是想让咱从内库掏银子,往你们嘴里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