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
陆昭明像块破布被狠狠砸在河岸上，胸腔里的气血翻江倒海。左眼的银瞳像是要被活生生撕扯出来，灼痛感顺着神经爬满全身，疼得他几乎要咬碎牙。
“嘶……”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手掌按在覆满青苔的巨石上，指尖却突然摸到一道刻痕。凹凸不平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震，借着光阴长河泛着的幽光低头看去 ——
“玄渊不灭，九曜重燃！”
这八个字入眼，陆昭明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他昨夜才在堕仙崖刻下的剑诀，怎么会出现在三百年前的光阴长河岸边？！
“因果链在回溯！”
身后传来慕青璇带着痛楚的声音。陆昭明猛地回头，只见她半边身子浸在猩红的河水里，素白的袍袖早已被冷汗浸透，那张绝美的脸上满是痛苦。
天机阁的白袍本该一尘不染，此刻却被时空乱流撕开数道裂口，露出的肌肤上布满细密的血痕。她掌心的天衍罗盘正疯狂旋转，蛛网般的裂纹里不断渗出星屑般的血珠，看得人心惊肉跳。
“燕长歌那老东西疯了！” 慕青璇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用光阴沙漏强改历史，现在整条长河都在反噬，所有介入的人都要遭天谴！”
陆昭明二话不说，反手就将她从血河里拽了上来。
就在掌心触碰到她手臂的瞬间，慕青璇突然发出一声痛呼，浑身剧烈一颤！
下一秒，陆昭明只觉得识海像是被无数根银针狠狠扎入，尖锐的痛感瞬间席卷全身！他这才想起，慕青璇的无垢仙体有分担他人痛苦的异能，此刻她承受的百倍撕裂感，竟顺着接触传到了自己身上 —— 不，这不仅仅是时空乱流的痛，里面还夹杂着苏九娘妖丹碎裂的余波！
“别硬撑！” 陆昭明咬牙切断两人的感应，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可还没等他缓过劲，慕青璇突然指着河面，声音都变了调：“快看倒影！”
陆昭明猛地转头，只见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正映出一场滔天大火！
那是玄渊阁！
熟悉的镇龙柱轰然倒塌，琉璃瓦在烈焰中扭曲变形，卷曲成赤红的龙鳞状。混乱中，一个襁褓被塞进密道暗格，婴孩左眼淌出的血泪瞬间凝成冰晶，竟硬生生冻住了追兵劈下的刀锋 ——
这是十七年前，玄渊阁灭门之夜的场景！
“当年护住你的不是寒毒。” 慕青璇的指尖一片冰凉，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是有人用《玄冰鉴》逆转了你的血脉……”
“轰隆！”
话音未落，整条光阴长河突然掀起巨浪！
一截焦黑的断木猛地破水而出，带着浓烈的烟火气砸到岸边。陆昭明目光一凝，只见那断木的中心嵌着半枚玉佩，玉佩上的星陨纹路在幽光中流转，竟与他怀中的残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北斗珏？！”
陆昭明的银瞳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这是玄渊阁主的令牌，本该随着他父亲陆擎苍一起葬身火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玉佩的共鸣越来越强，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牵引着他们逆流而上。腐臭的水汽中，无数记忆残片如同水泡般浮出水面：
血狱城的噬心蛊在殷红泪的指尖疯狂颤动，那妖女的笑容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神农谷的三千冰棺同时渗出七色毒雾，棺中隐约可见无数具与慕青璇一模一样的躯体；
龙族少主敖烬的颈间，逆鳞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里面竟浮现出魔龙的瞳影……
所有的因果线头，竟都系在那截焦黑的断木上！
“灭门前夜，你父亲剖开过自己的脊骨。” 慕青璇轻抚着断木的断面，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瞳孔一缩。那里残留着金红色的骨渣，正与她袖中隐藏的傀儡丝产生共鸣，“他在自己的九曜玄骨里刻了禁制，一旦身死，玄骨便会自毁……”
“等等！” 陆昭明突然按住她的手腕，目光锐利如剑，“你看上游！”
慕青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盏青铜灯正顺着河水流来。灯盏里的油竟是凝固的银色血液，而百里惊鸿的断水剑，正斜插在灯芯之中！
剑穗上系着半块破碎的酒葫芦，葫芦皮上刻着一行新字，墨迹未干：
“牧神者饲道，饲龙者饲心”
“是师尊的字迹！” 陆昭明心头一震，迅速拔出断水剑。剑锋出鞘的瞬间，他刻意让剑锋割破掌心，鲜血滴落在青铜灯上，竟被灯盏瞬间吸噬！
“嗡 ——”
青铜灯突然亮起，灯壁上浮现出蚯蚓般的血纹，迅速拼凑成璇玑殿的月牙金徽 —— 这是燕长歌的求救印记！
“师尊在警示我们！” 陆昭明握紧断水剑，银瞳中闪过一丝凝重，“他出事了！”
顺着血印闯入长河支流的刹那，时空乱流突然化作无数钢针，狠狠扎进两人的颅骨！
“呃啊！”
慕青璇痛呼一声，天衍罗盘的裂纹又扩大了几分。陆昭明却猛地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左眼的银瞳爆出璀璨的星芒，脊梁中的九曜玄骨传来灼烧般的痛感，竟硬生生在乱流中劈开一道裂隙！
“走！”
他拽着慕青璇冲进裂隙，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座白玉祭坛，燕长歌正盘膝坐在坛中央，双目覆着的白绫早已被鲜血浸透，掌心的光阴沙漏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纹，显然已经濒临破碎。
更诡异的是，七道虚影正绕着他嘶吼盘旋，每道虚影的容貌，竟都与慕青璇一模一样：
穿朱衣的女子纵火烧毁了整座城池，火光中她的笑容冷酷如冰；
黑袍猎手手持匕首，面无表情地剜去了一只妖狐的内丹；
蒙面祭司将噬心蛊种入婴孩眉心，动作熟练得让人心寒……
“这是…… 七世轮回的业障！” 慕青璇的声音带着颤抖，天衍罗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这些都是我前七世沾染的血债，本该由我承受的天机反噬，现在全通过傀儡丝转嫁到了他身上！”
“混账！”
陆昭明怒喝一声，挥剑便斩向那些虚影。可剑锋却直接穿透怨魂，狠狠劈在祭坛之上！
“轰隆！”
祭坛中心轰然炸开，飞溅的玉屑中，一卷焦黄的帛书缓缓浮出。帛书上绘制着人体经脉图，其中九曜玄骨的位置被朱砂重点圈出，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以骨为匙，可开牧神牢”
帛书展开的刹那，整条光阴长河骤然冻结！
冰层之下，一个庞然巨影缓缓浮现 —— 九根青铜柱贯穿天地，柱身上的锁链捆缚着三百条垂死的巨龙。每条龙的脊骨上都钉着刻有 “牧神” 二字的伏龙钉，龙血顺着钉孔不断流入地脉，那场景赫然是寒江城地宫的模样！
“寒江底的万盏青铜灯……” 陆昭明的银瞳穿透冰层，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灯，是龙血凝成的命灯！”
冰层中，十七年前的景象正在上演 ——
婴孩时期的自己被放在冰面上，小小的身躯不断颤抖。他的脊骨被生生剖开，一截玉白色的骨殖被植入髓腔。而他的父亲，玄渊阁主陆擎苍正跪在冰面之上，龙族的敖烬手持覆海戟，正将龙心金血一滴一滴地滴入骨缝……
“原来如此……” 陆昭明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
“噗 ——”
身旁的慕青璇突然闷哼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冰面上。她的后颈浮现出诡异的傀儡符印，符纹蔓延之处皮肉翻卷，露出森然的颈椎骨 —— 那骨节，竟也是玉白色的！
天衍罗盘彻底炸成碎片，盘心嵌着的冰晶中，映出神农谷三千冰棺里所有 “慕青璇” 的脊椎，无一例外，全都是玉白色！
“移花接木的傀儡……” 慕青璇咳着血，惨笑道，“我这具身子，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承载九曜玄骨造的容器！”
祭坛彻底崩塌的瞬间，燕长歌眼上的白绫寸寸断裂。他裸露的瞳孔中流转着七重星图，光阴沙漏流出的沙粒在空中凝成血色箭头，直指长河下游：“快！殷红泪在血狱城…… 点燃了饲龙灯！”
陆昭明劈开坠落的白玉梁柱，碎玉纷飞中，血狱城的景象在长河尽头清晰浮现：
十万修士被铁链锁在青铜柱上，痛苦的哀嚎响彻云霄；
殷红泪赤脚站在城头，足间的银铃流淌出血溪，无数噬心蛊从她眼眶钻出，密密麻麻地爬向那些修士；
城头 “罪天尺” 的投影下，裴元敬的修罗面纹正在片片剥落，露出底下那张扭曲的脸……
“不好！” 陆昭明脸色剧变。
就在这时，一块燃烧的匾额突然砸落水面，正是 “玄渊阁” 三个字！可还没等水面溅起涟漪，那焦木竟像是长了眼睛，直刺陆昭明的心口！
“小心！”
慕青璇的反应比他更快，旋身挡在他面前。脊椎处突然爆射出无数傀儡丝，如同孔雀开屏般护住了两人！
“嗤 ——”
丝线穿透焦木的刹那，整个光阴长河的幻境轰然破碎！
陆昭明和慕青璇重重摔回堕仙崖底，怀中的焦木瞬间化作齑粉。粉尘在月光下凝聚，最终形成两行触目惊心的血字：
“龙血焚时，玄骨归位”
“饲道者醒，饲心者亡”
“嗷 ——！”
崖外突然传来苏九娘的尖啸，带着极度的惊恐。两人同时抬头，只见寒江城的方向升起一道赤红光柱，三百里江面沸腾如血 —— 万盏青铜灯，在这一刻同时燃起了龙焰！
一场席卷天下的浩劫，已然拉开序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