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璇的指尖触到潭水时,水面骤然凝结成冰镜。镜中映出的却不是她的脸——三百具冰棺在七色彼岸花丛中无声陈列,每具棺内都躺着与她眉眼相同的女子,心口插着刻有“替”字的傀儡钉。
“原来神农谷禁地的冰棺……是天机阁的‘移花接木’。”她抚过自己眉心的朱砂印,那抹嫣红突然渗出血珠,坠入冰镜时炸开漫天记忆碎片:二十年前玄渊阁灭门夜,幼年的她正将星陨玉佩塞进襁褓,身后站着眉心嵌月牙金纹的璇玑殿修士。
潭水轰然沸腾!无数苍白手臂从水底伸出,攥住她的脚踝向下拖拽。每只手掌的纹路都与她完全相同,指甲缝里沾着干涸的星髓矿粉——那是三日前在星陨深渊沾染的痕迹。
天机阁问心路的尽头,陆昭明左瞳已化作吞噬光线的黑洞。逆星诀的暗紫色纹路爬满脖颈,所过之处皮肉焦黑翻卷。三千级玉阶堆满碎裂的傀儡残肢,断口处飘出慕青璇的声音:
“巡天使慕七十九,奉命清除玄渊余孽——”
“慕三百零四,接管监视任务——”
“慕青璇,情劫当斩!”
最后一级台阶轰然坍塌,露出盘绕虬结的因果锁链。锁链尽头钉着具冰雕,正是寒江底万盏青铜灯里那尊——玄渊阁末代阁主陆天刑的遗骸。当陆昭明握住父亲冻结的手腕时,九曜玄骨突然灼穿脊背,北斗九星在虚空亮起,星光照亮冰雕胸口一道剑痕:与慕青璇的天衍罗盘裂纹分毫不差。
“用问心路封印情感……好狠的算计!”他并指如刀劈向锁链,玄骨之力却反噬自身。鲜血滴落处,冰雕竟睁开银瞳:“不可斩!此链连着她的……”
光阴长河的漩涡将两人同时吞没。
燕长歌的白绫在风暴中寸寸断裂,露出流淌着星砂的盲眼:“快抓住溯时轮!你们正在坠入‘七世劫’!”
河底沉浮的时光碎片里闪过宿命轮回:
· 第一世:寒江城头,慕青璇的傀儡丝洞穿陆昭明心口,身后站着眉心金纹的燕长歌前世;
· 第三世:堕仙崖底,陆昭明为救入魔的百里惊鸿,以玄骨引爆龙脉伏龙钉,云荒大陆崩塌;
· 第七世:通天塔顶,慕青璇手持刻有“牧神”二字的玉册,将九曜玄骨钉进仙界阵眼……
当最后一块碎片亮起,两人看见神农谷冰棺的真相——三百具傀儡正在同时掐诀,慕青璇本体的心口裂开,半块星陨玉佩缓缓浮出。
“那玉佩……”陆昭明按住自己怀中的残玉,“是我娘留给殷红泪的生辰礼!”
慕青璇突然挣开时空乱流,天衍罗盘炸成粉末。无数傀儡丝从她七窍迸射,却在触及陆昭明前骤然僵直——殷红泪的噬心蛊正趴在她耳后,足系银铃叮当作响:“红泪的血脉共鸣果然没错,当年把玉佩剖成两半的……可是您亲娘啊,陆少主!”
河面掀起滔天巨浪。燕长歌的溯时轮裂开缝隙,光阴沙从指缝倾泻:“必须有人留下填补时空罅隙……”
“用这个替!”陆昭明扯出颈间红绳。绳上系着慕青璇在寒江客栈送他的冰珠,内里封存着她典当的三日记忆。珠子坠入漩涡的刹那,冰珠里的少女笑靥如花:“昭明,下次带我去看江南杏花?”
三人跌回现实时,正落在神农谷禁地。
七色彼岸花疯狂摇曳,三百冰棺的棺盖同时掀飞!每具傀儡心口的“替”字钉嗡嗡震颤,与慕青璇本体产生共鸣。她突然呕出带着冰晶的血,无垢仙体的反噬让满地花瓣瞬间枯萎。
“原来痛觉百倍增幅是为此……”陆昭明银瞳扫过花丛,突然挥掌拍向自己天灵盖。九曜玄骨透体而出,化作剑影斩向虚空——那里悬着枚肉眼不可见的“牧神”符印,符印根系缠绕着三百零一条傀儡丝。
地底传来镜琉璃的叹息:“何苦呢?你斩断的可是……”
剑光过处,符印崩碎!慕青璇眉心的朱砂印应声剥落,露出底下月牙状的金纹。燕长歌突然闷哼跪地,白绫覆着的盲眼渗出鲜血:“璇玑殿的标记……你竟是长歌这一世的‘锚点’!”
风雪卷过禁地时,众人听见冰棺里传出整齐的吟诵——
“饲道之局,落子无悔。”